接着就听见刘茂对着身边的程小刀大笑道：“哈哈哈！看见没，这就叫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恶人自有恶人磨。这家伙不是突然对咱们耍起横来了吗？才过多久？就彻底没了脾气。不是茂哥跟你吹，呵呵，就薛屠夫的刀，光磨都能磨死他！”
陆言与薛屠夫罕见达成共识，齐声朝刘茂吼道：“住嘴！”
刘茂脸色一变，似乎是感觉气氛有些不对进，连忙向程小刀低声道：“带哥走。”
程小刀愣了愣，“不买肉了？”
“买个屁！小命要紧，没注意到这里有杀气吗？赶紧回去通知大哥。”
“哦。”
程小刀搀扶着刘茂，渐行渐远。
陆言则没有管他们两个是朝哪个方向走去了，看见面前这位足足像一头公牛那么壮硕的屠夫，感觉到一股压力，但还是神色肃然，迎着薛屠夫的眼神，“你刚才说的不是在开玩笑吧？一定要砍不可？”
薛屠夫道：“你若一定要买不可，就得按照我说的做。紫云观龙蛇混杂，没那么多禁忌，而且我这人就爱讲公平，又不触犯这里的规矩，有什么不好的？”
“真他娘的公平！”陆言咬牙，眉宇间憋出一股狠劲，两手举过头顶，双掌间仅留一线。
“算了，多说无益，来吧！只要砍不死我，你这肉摊，那我今天包了！”
薛屠夫摸摸胡须，没有反驳，似是默许。
下一刻，他便操起案板上的割肉刀，绕至陆言身前。
无任何蓄势，无任何前奏，刀锋便自上而下。
银光倾泻后。
有血落！
银光即刀光。
赤血即人血。
多年宰杀牲畜的薛屠夫斩下这一刀时杀气腾腾，并未因为眼前站着的是道人影而留丝毫情面。
若不是陆言与薛屠夫早有商议，对这一刀多少有了些许心理准备，这未曾蓄势就突兀斩下的一刀想来早已了解了他的性命。
眼下陆言性命虽在，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薛屠夫的刀刃只差一寸便能触及他的天灵。
之所以会在一寸之上悬停，并非薛屠夫刻意留情，而是陆言的双手如铁钳一般紧紧夹着刀背，无论其中释放出怎样强大可怕的气息，他都是紧咬牙关，以手贴到，纹丝不松。
最初陆言依靠的是昨天一夜之间吸引入体的部分灵气。
等到灵气被刀气蚕食过后，便成了鲜红与银白之间的联系。
从他裂开的虎口渗出的血，只流动了片刻，就趋于凝固，宛如一块块碎冰，将薛屠夫手中那把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的割肉刀冻结封存。
如此约莫僵持了半柱香时间。
薛屠夫终于失去了继续硬耗的耐心，开始主动收刀。
然而直到整把刀都脱离了陆言的双手，被薛屠夫扔在案板之上，陆言还是保持着那个空手接刀的姿势，眼神坚韧如千年顽石。
薛屠夫内心有些动容，嗓音却还是那般浑厚粗重，朝双手淌血，眼角和发丝都被渲染出一片猩红的少年喝道：“喂！结束了，不用再接刀了，你手还举这么高干嘛？想失血过多，死在我这摊子门前，讹人啊？”
陆言舔舔嘴唇，冷哼一声，“想太多，牺牲自己来讹你，谁能得到好处？”
薛屠夫道：“你不是和那朱木匠走得很近吗？要是死缠烂打，说不定就得到双份噢。”
陆言想了想，道：“我跟那位守山人也不算太熟，就是一块喝了点酒说了点话，况且我看他小日子过得滋润着呢，除了喝酒，基本不沾什么荤腥，看他那清瘦的样子就知道爱吃素，能看上你这些烂肉？”
薛屠夫双手环抱胸前，脸上的横肉也是有些抖动，似乎有些不悦地说道：“呦呵，说老子的摊子全是烂肉，那有种你别要啊。”
陆言气上心头，朗声道：“再烂的肉现在小爷都要，否则弥补不了我今天的损失。别傻站着了，过来帮我把手按下去，否则真要出人命！”
薛屠夫抠了抠鼻，失笑道：“我当什么呢，原来是被我那一刀震得双手发麻了，差点以为你小子真那么有骨气。”
言罢，薛屠夫挪动手臂，到了陆言的眼前，陆言这才看清楚这人手上接的竟然是机关假肢，挪动的时候有机械的响声，其双手搭在陆言的臂膀上，用力向下一扳，也是发出了咔嚓的声响。
陆言当即大呼：“我又不是你案板上的肉，能不能别这么残暴？轻点，否则双臂废了，你赔啊？”
薛屠夫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打趣道：“双臂废了好啊，正好跟我这没双腿的人配对。到时候你想吃肉随时可以来找我，什么都不收，说不定哪天老子心情特别好，收你做徒弟，把这一生悟到的刀法精髓都传给你。”
陆言从自己的袖口扯下两块布料，把自己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下，继而对薛屠夫道：“少跟我整那些虚的，你那点杀猪刀法学到了，除了唬人能有什么用？今天我是不得已，站在这让你砍一刀，我要能自由活动，你那把破刀砍不砍得中我都是未知数。”
薛屠夫竟没有发怒，只是感慨道：“果然跟老子年轻的时候一样，命比纸薄，却心比天高。虽然不知道你小子是一直藏着掖着，还是突然走了狗屎运，体质比以前强了不少，隐约还藏着点灵气。但说句不客气的话，你现在的本事也就能对付刘茂这种心志不坚的半吊子，在天干村都是个二流水平，哪天到了外面，就和地上的蚂蚁没多大区别，上案板被别人宰的资格都没有。”
陆言挑了挑眉，也有些惊讶，除了朱炯，在这紫云观，薛屠夫算是第二个提到天干村的，难道这家伙也是从那个村子出来的？
陆言心中疑惑，还没有发问，薛屠夫似乎就看出他在想些什么，索性提前承认了这一点，原来这薛屠夫是紫云观和天干村之间维持特殊贸易的商人或者使者之类的角色，卖的肉骨那都是天干村附近的野兽身上的，用灵材混合熬制，滋补的效果自然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