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我们都能发现诺丁城的收税情况异常……为什么，卡伦帝国没有发现诺丁城主走私的这件事？”
“嗯？”
露卡娜看着宁千川，他眯起眼睛的样子总让人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地头儿蛇，他隐藏自己走私的痕迹还不是简单的要死，对于帝国的皇室来说，卡伦城的收入暴增对他们有益无害，大概就算有人怀疑也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不，不对劲——诺丁城主的走私如果真的再牵扯上了政治上的卖国，那么对卡伦帝国造成的恶劣影响实在是太大了，我觉得卡伦帝国不可能坐视不管，不管税收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收益，一旦一个边境城市在立场上倾向于一个敌对国家，那么后果是不可想象的。”
“……”
露卡娜挠挠头。
“还有一个可疑的地方……我觉得，诺丁城主完全没必要把哈维尔营地的人类赶尽杀绝，除非……他们知道，或者目睹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事情。”
宁千川皱着眉头，缓缓的分析着。
“可是哈维尔营地的人们表现的并不像是知道了什么特殊的情况，即便是被诺丁城遗弃，他们依旧有极高的归属感和责任感，如果他们发现了走私的证据，要么会选择向更高级的地方举报，要么就是心灰意冷的撤军，要么依附城主帮助他进行走私营生……至少，不是坚守在原来的岗位，等着活活被饿死，而如果他们真的有在帮助城主走私的话，营地和村落被土匪洗劫，城主府不会坐视不管——所以……他们应该跟走私无关，他们的死……”
宁千川的心脏狠狠地悸动了一下。
他猛地想到了什么。
对了……
如果说，哈维尔营地的人被杀的原因是灭口的话……
那么，近期他们接触到，至少是在跟班里的人们有过沟通后才结识到的，可能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的东西是……
自己跟莫游从村落里捡来的那个小姑娘！？
“啧，淦。”
宁千川表情猛烈的一变，变得苍白而痛苦，额头上泌出汗水。
“怎么了？”
露卡娜皱起眉头，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宁千川这种纠结的表情。
“不，没什么，容我再仔细想想。”
……
首先
自己跟莫游发现的那个小女孩，是被捆绑在了村子的废墟里，那里的人被杀光了是没错，但是……
真的是营地的土匪下的手么？
单纯的杀害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民，手持刀剑的士兵也能做得到——只要他们接到了死命令，并且足够冷血。
大火焚毁了村落，带走了无数的生命，却唯独没有烧死莫小小。
她身上奴隶穿的衣服虽然破败，但是——这种供给奴隶穿的破烂衣服，反而是一般的人没有办法准备的。
普通人，村里的农民们特地去找这么破烂的布匹，然后缝制成一件勉强能穿的衣服，花费的精力远远比直接丢给她一件破烂的旧衣服穿要好得多。
也就是说，她并不属于这个村子，她是外来人。
而哈维尔营地，她的尸体并没有出现。
换而言之……
她就是自己猜测的，不能被别人看到的存在……
招致死亡的“货物”
带走她的不是神圣雪域那两个玩家，而是那些原本就打算把她当做货物贩运的城主手下的走私团伙。
村子里的人，然后……哈维尔营地的人……都被“灭口”……因为她。
把她带入村子里的人，是走私的恶徒们……
而把她带入哈维尔营地的人是……
“这他妈的……这，这他妈的啊！淦，妈的，妈的！”
宁千川眼睛眯起一条缝，把头狠狠地低下，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哈维尔营地的惨状猛地在脑海里闪现，然后泯之不去。
“川水哥哥冷静一下！请，请先喝一口水缓缓吧。”
薇娅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端起了摆在茶几上的茶杯，捏着杯子的手颤抖一下，里面的茶水险些洒了出来。
露卡娜也冷声道。
“冷静点儿，小子。”
“……”
宁千川混乱的脑海里，传来了女声的絮语。
紧接着，萦绕在自己脑内的暴躁和悔愧渐渐地退散。
像是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脑子，五指用力箍住大脑，制造出了一种撕裂般的痛觉，硬生生的把负面的情绪挤了出去。
随着脑袋痛苦的增大，思维反而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一个进了学校就没再听过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这次承我的情吧，就当住在你身体这么久，给你交的第一次房租，房东大人。”
“是您？”
感受到了恶魔的气息的薇娅惊呼一声。
“哈，小姑娘，你那杯茶水还是别随便给这小子喝比较好，虽然我知道你没有恶意，不过他半恶魔的体质大概会让你注入水中的安宁术式的力量起到反效果。”
“……是，我情不自禁……抱歉，是我考虑欠缺周到。”
薇娅微微一点头，把水杯放在桌子上，低头，正巧跟刚恢复过来，有些懵的宁千川四目相对。
薇娅轻轻一笑，抬起手，用自己的袖子擦掉了宁千川额头上的汗水。
“不过，这种程度的事情我还是做得到的哟。”
“……呵。”
拉墨菲冷笑一声。
“怎么样，意外吧？惊喜吧？我竟然没在他情绪波动最大，罪恶感最强的时候用幻象和语言诱导并摧毁他的心智，进而夺取身体的控制权，是不是感觉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呃……”
被道破心思，薇娅红着脸，低下了头。
“那是你知道你如果你这么做了，我们两个有把握在你成功的瞬间把你灭了。”
几乎是瞬移到宁千川面前的露卡娜冷声说道。“哈，然而不还是把你们两个吓了一跳？一个慌忙的准备好了术式，一个屁滚尿流的从办公桌上滚了过来。”
“好了……住口吧，拉墨菲。”
“哟，房东大人开口了？冷静点儿了？”
“托你的福，你他妈下次能不能轻一点儿。”
宁千川摇晃一下脑袋，痛感已经差不多消退了。
“嗤，如果负罪感太重的话，不妨你向你面前的这个圣女候选祈祷一下如何？”
“负罪感？”
薇娅疑惑的眨眨眼。
“哈维尔营地的人的死亡……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我的决定造成的……嘛，仔细想想其实跟我也没多大的关系，但是想通的一瞬间还是受到了点儿冲击——毕竟，我亲眼目睹了那种场面……”
宁千川苦笑着。
露卡娜冷声问道：“他们的死，不是被大量的毒杀么，怎么又跟你扯上关系了。”
“母亲，表情太吓人啦。”
“啊，总而言之，追究过去的事情没什么意义……我跟你们提到过吧？在村子里找到了一个小姑娘——我觉得，那个小姑娘就是导致哈维尔营地的人被灭口的关键。”
“明明只是个奴隶？”
“不，恐怕没这么简单。”
宁千川吸了口凉气。
“那个小孩子没有记忆，甚至不会说话，看起来跟新生的婴儿无异，如果是天生智力有缺陷的话，她之后能够迅速学会我朋友的语言就解释不通，所以……应该是记忆被人为的洗掉了，在魔法技术高度发达的这个世界，用魔法清洗记忆不是做不到的事情吧？”
薇娅点点头：
“能做的到——但是需要高超的魔力操控技术，如果洗脑的过程中产生一丁点的偏颇，被洗脑者就可能变成痴呆，严重的当场死亡——因此，洗脑法术一直被我们光明教廷列为禁术，能够掌握这一技巧的只有专精心灵魔法的邪道魔法师了。”
“那恐怕不是一般的魔法师，为了防止这孩子泄露不能泄露的情报，恐怕连脑袋里的语言能力也给清洗掉了。”
拉墨菲不屑地说：“嘁，这种程度的事情要放在我全盛时期那真是分分钟的事儿。”
“你就不要在你被关了几百年的地方装逼了好么……”
“咱俩还他妈能不能好好交流了啊！”
“好了好了听我接着说。”
宁千川捂着额头，坐正了身子。
示意薇娅回到她自己的座位上，而露卡娜则直接把茶几上的杯子端起来，一屁股坐在了茶几上。
嗯……
这人真的是很没素质啊。
“好的，接下来，能不能拜托你们两个，搜查一下，我觉得那个小姑娘的身份不低。你之前说的诺丁城主的那幅狼狈样，很有可能就是害怕走私……不，是偷运这个小姑娘的事情被神圣雪域外泄，而小姑娘的影响力足以让诺丁城主地位不保。”
“这样么——”
“可能是什么贵族的孩子，可能是皇宫权贵的后代，偷运到了马因帝国去做人质——亦或者，是马因帝国那边因为种种不明原因跑来卡伦的什么人，总而言之，按照这个大方向调查一下应该会有所收获吧。”
“啧……这么麻烦的么。我们的目标不是判定那个Puppe有罪就好了吗？那个狗屁城主的偷运只要我随便找个借口去干涉一下就好了。”
宁千川表情恢复了淡定，他偏转了一下身子，冲着坐在旁边的露卡娜，微笑着说：“你别忘了，查清了她背后的实力，能多少为我们拉上一股助力，相信丢失了她的那股实力也在恐慌的极力寻找这个孩子，因此调查起来难度应该不大，而如果我们能为这股实力寻回他们重要的孩子，势必会得到他们丰厚的回报——就算你不想要，你的女儿多了一股支持她的势力，也绝对不是坏事儿对吧？”
“……”
“呃，不……”
“薇娅，你也好好想想，我们现在调查清楚了她的身世，至少能够给茫然无措丢了孩子的那股实力一个明确的目标，让他们少费点力气去大海捞针，就算你不为了自己，也当是为了那家人考虑一下吧。”
“诶…………”
薇娅睁大眼睛，轻轻揉了一自己的太阳穴，随后无奈的笑道。
“该说川水哥哥不愧是被操控人心的恶魔附身了吗？说话——很厉害呢。”
“嘻嘻嘻嘻嘻嘻嘻，别别别，他天生自带的坏水儿，这屎盆子可别扣在我头上。”
露卡娜抱着肩膀，无奈的摇摇头：“呵，调查是我，出手阻拦的也是我，到头来，功劳我却觉得不得不把很大一部分算在你的头上呢，臭小子。”
宁千川笑了笑，又问道：“不过……诺丁城主既然知道你们是来调查神圣雪域所属的圣女候选，立场是站在他的对立面的，自然也会在行动的当天对你有所防备吧？”
“怕个卵，我是卡伦帝国出了名的不讲理，我想干啥，还没有能拦得住我的，彼尔德让我入住他的城主府，自然也得有这个觉悟。”
“是么……”
宁千川皱起眉头。
难到说，神圣雪域的兵分两路的战术……
也是为了迷惑露卡娜？
不……光靠露卡娜是有些不靠谱的。
“我觉得……你还是……尽量的别立刻出手比较好，也不清楚那个小姑娘是不是就是这次的货物，如果不是的话，打草惊蛇，不知道诺丁城主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嘁……关我屁事儿啊，管他走私的啥，抓他个走私的人赃俱获，神圣雪域的那帮人还能咋的？圣女候选参与走私，这个罪名已经够大的了，到时候运输的是小女孩不小女孩的就看天命了呗——自有你说的那股势力去收拾。”
“……”
宁千川眼皮一跳。对了，说到底，露卡娜的利益诉求……只不过是为了查清Puppe是对教廷有所隐瞒，加以举报而已。
什么政治，人质，对她来说只是附加品……
然而对我来说……
对了，我掺和这件事儿的目的是啥来着？
按理说，只要协助露卡娜完成调查，领取相应的报酬就可以了吧。
……
哈维尔营地的惨状，莫游跟莫小小一唱一和的画面，Puppe那诡异的低姿态和藏在眼神里的痛苦，灰暗的班级团……
……
……
“母亲——我们还是，听一下川水哥哥的安排吧。”
薇娅的话，打断了宁千川的沉思。
“诶？嗯……如果他有把握做得到的话……”
露卡娜点点头。
“那么，川水哥哥——”
薇娅站起身，走到宁千川面前，微笑着说：
“不，应该这么说，尊敬的冒险家，凝川水哥哥，您是否愿意协助我，帮我查清诺丁城内弥漫的黑暗，不论是走私，绑架，还是圣女候选的欺瞒——我们要调查出来事情的真相，全部的全部——让哈维尔营地的死者安息——让被绑架的少女平安回家——让圣女候选的纠纷终结——如果协助我的话，我愿意给您丰厚的报酬。”
……
…
[这里是……游戏世界]
[对吧]
[对于玩家来说，从NPC手里接受任务，然后再领取报酬，是最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对吧]
[游戏最大的魅力自由，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想做的事情就去做。]
[对吧]
……
……
我想要的是……掺和这件事……想要得到的报酬……
继续行动下去的动力是……
呵。
宁千川微笑着点点头。
“是，接受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