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回你拿到钱就要好生打算了。阿元现在脸色养回来了，十天半月买肉也没必要，以后两三月吃一回就够了。不若多换点米，吃饱饭菜也一样长肉。你也甭担心后头钱续不上的事，这笋又不只出一茬，一月起码得有一茬，到时候你照旧往出卖就是。阿元到底在屋头，一个小娃娃家顶天吃三两米吧，一月花销不了多少。来，二婶给你算算，一文一斤，这一茬怎么也得有二三十文，够买十斤粮了，不差钱。”
于长等方氏唾沫横飞地算完，一脸忧愁地点头：“既然二叔二婶手头没余钱，那暂时也只有这样了。我总不好为自己吃不上饭就让你们卖田卖地的。就是相看那事，我觉着我下晌跟二叔商量要不再缓几年，这一文没有，聘银和聘礼一样都拿不出，哪有人愿意嫁我？”
于长又笑着摸摸小的，心说，就你钱袋里那点要不是有人贴补着，都不够你一个小娃娃花用的。
“哎呀，这怎么行？你不用跟你二叔商量，二婶还在呢。娶亲哪能再拖的？你这年纪再拖下去到时候还能有好的？你放心，咱也不找那些个卖姑娘的，有眼界的人家能看不出阿长你的好？他们姑娘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别的你先别担心，二婶给你想办法，大不了我再回娘家借个二两来，你以后再还二婶就是了。咱乡里娶媳妇，办两桌席，买两匹布，再给姑娘挑个簪，剩的就当彩礼了，这么些顶够面了。”方氏哪敢让于元去自家男人面前扯钱的事。
反正凭于平那性子，阿长真成亲的话，没个半两一两绝对打不住。
那还不若自己主动提出来卖个好，还是用借娘家的名义，到时候阿长想不还或者少还点都说不过去。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于长自然没别的想法了，看似接受了方氏的这个提议，也不再提不相看的事。
倒是方氏眼转得快，又瞄上了里头的坛坛罐罐：“咦，我记着上回来还没瞧见这么老些坛子吧，阿长你这是弄了些啥？光坛子就得费多少钱了哟？啧啧……你啊你……”
说着几步上前就要掀盖看。
于长忙伸手拉住了人，苦笑道：“我哪有这个钱置办这些啊，这是云婶家腌的菜，见屋里就阿元一个人住，宽敞，特意借我这地放的。二婶，你可别动了，到时一坛子坏了，我赔不了。”
“她家这是把几代的坛子都腌了啊，腌菜能有啥好吃的？还不若挑去卖呢，多少能换几个钱。还特意放咱院子来，腌菜味也大啊，就你心软。”方氏摇摇头，撇撇嘴。
于长打个哈哈，没再接话，舀了快一半的豆腐肉汤，再挑了四颗大笋，接过于娟快手空出来的篮子装好，递给了方氏。
“二婶，我这除了这点笋也没啥好忙活的了，缝缝补补的我自己慢着来也做得了。都这个点了，叔和荣仔在家估计早饿了，我也不多留你了。娟子不如就留我这跟我和阿元一块吃吧，阿元昨儿还念叨娟子姐好久没来了呢。”
方氏本能地皱了眉，但转念一想，反正等会回屋也得自己做饭，这丫头在外头混一顿还能给家里省不少米呢，遂才点了头。
只嘴上还是道：“这是俩人打小就在一块，处出了真感情呢。阿长你是不知道，荣仔如今成天在家里念叨亲姐姐只跟阿元亲，不跟他亲了呢。又说阿元有好吃的也只惦记阿姐，不会记着他这个二哥。还说大哥也不跟以前一样回来给他带吃的了，一说这个，嘴撅得老高了。这不，前两天还跟阿元闹气了呢。”
“那怎么能呢？他们仨可都是最亲的，哪分谁跟谁。我这边是今年手头就够给阿元补那点子，还以为上回那一大包炸果子够荣仔吃上三月半年才……哪知，唉……娟子向来都很懂事的，荣仔又小，她有点啥从来都是让着弟弟的。阿元一月能跟她见上几回，小孩子家家就爱争这个。二婶你别放心上，下回我亲自跟荣仔去好好说说，保管他就能明白了。”于长话越到后头显得越严肃。
“那倒不用，那倒不用，我和你二叔早说他了。就是，他还小，以后自然就不会这么想了。”方氏连连摆手，嘱咐了于娟吃完饭就早点回去之类的，赶忙就端了汤走了。
于娟见方氏走了，急不可耐地冲于长求证：“大哥，你，呃，阿元的鞋真是你给买的啊？”
于长眨眨眼：“不全是，只是我跟你娘这么说。我留了点钱给阿元用，阿元说是让哑婆婆给他买的。但没亲没故的，这话可不好在外头说。”
“是呢，娟子姐，全部都是哑婆婆帮我的。”于元急忙偷偷给于娟眨眨眼，生怕她说漏嘴。
于娟不着痕迹地捏捏于元的手表示明白，但心底的那股子希望顿时落空，哪怕极力掩饰还是让于长不可避免地从表情中捕捉到几分失望。
“你们在外头也别说太多哑婆婆的事啊。”于长不放心，又嘱咐了句。
于娟和于元互相看了一眼，都慎重地点了点头。
“大哥，你缺钱的话，要不我偷偷跟爹说说？爹手里兴许还有点钱呢。我，我手里也有十来个钱的，下晌我给你拿过来。”方氏走了，于娟又想着最后那点事，心里很不安。
她知道家里应该不会真没钱，至少上月爹娘还说的是多攒点给荣仔读书的。
可今儿娘不仅说一点余钱都没有，不借给大哥就算了，还明摆着想把大哥挖的笋都拿回去呢。
娘怎么能那样呢？
在屋里和外头都说得好听，但每回大哥这儿有点事，她就什么都帮不了了。
“小看大哥了哈，大哥还差你那十几个钱呢？自己留着吧。再说，你娘算得也对的，确实差不多够用了。你个小娃娃就别担心了。”于长摸摸于娟的头安慰。
“是啊，娟子姐，我还有钱钱的啊，你忘记啦？我的钱钱给大哥就行啦。”于元握着小拳头仰头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