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周清焰拿下他的手，想要坐起来。
他要扶着她，却被周清焰推开。
“怎么了？”
陈泽末打开床头的一盏灯，“饿了么，给你留了饭。”
“不饿。”
周清焰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她看出了陈泽末眼睛里的探究，其实她也特别想知道自己究竟要什么。
她有无法坦然的问出口，又无法洒脱的离开。
只能这样故作姿态的扭捏着，像个恶毒的女配角，到了该退场的时候，还赖着不走。
两个人陷入沉默，周清焰知道自己必须找出一个不开心的理由让陈泽末信服。
“我听说宗浩的事情了，宗家的其他股东天天去他家闹事，老爷子不得不卖了老宅，分给其他人……”
可是她选了一个最坏的理由。
陈泽末的下巴绷紧，捏紧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泛起，等着周清焰接下来的话。
“为什么要赶尽杀绝呢，其实宗家本身没有错，这样下去冤冤相报何时了。”
“宗家本来还有翻身的机会，只要让宗浩下台就好了，为什么不放过其他人。”
这些都是她听到连于和连单打电话时候说的。
“呵呵……没有错。”
陈泽末倏地站起身来，脸上有着化不开的冰。
她刚要开口解释什么，她不是那个意思，没有护着宗浩的意思。
“茜茜做错了什么？”
原来是为了林茜茜，周清焰的眸暗淡下来。
“你们都没错，错的是我，如果不是我，他还会好好的。”
她垂下头。
“你特么什么意思！？”
“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揽就是为了保护他！？”
“你也不看看他领不领情！宗浩他现在就是一个疯子！”
“还是你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想着跟他双宿双飞！”
陈泽末紧紧的盯着周清焰吼出这几句话。
他都想过了，他可以接受周清焰现在不再像从前那样爱他，可是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是周清焰在他的身边心里还想着其他人，这种奇耻大辱他怎么可能受得了，可周清焰却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他的底线。
那你呢！你不是也要和林茜茜结婚了！你不是也和她有孩子了！不也把我当一个傻子骗得团团转！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凭什么质问我！
周清焰在心里呐喊着，可脸上摆出的姿态却是出奇的冷静，她现在什么本事都没有，仅剩下的伪装就只够维护自己的尊严。
她可以感觉到陈泽末对她的感情……就像以前一样，她总是觉得陈泽末爱上她了，现在也可以感觉到他对她的感情。这种感觉不是自恋……可周清焰也知道，有哪里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满口都是秦菲，从不承认对她那点微薄的感情。可是这会儿，他终于愿意承认了，可还是不愿意给她一份纯洁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爱情。
在周清焰心里，爱情就应该是纯洁无暇的，可是他们两个人，都给他们的感情蒙上了厚重的尘埃。
她都快看不清，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到底是年少轻狂的执着，还是矢志不渝的爱情。
“宗浩变成这样和我有关系，你要怪有一半的责任也是我的。”
她试图用最平和的态度和陈泽末说话，却只等到他摔门而去。
周清焰一个人呆呆的坐了很久，才拿起拐杖慢慢的下楼。
远远的，她就看见陈泽末坐在一边的露台上，喝酒。
脸上的表情还是坚毅不变的，动作也是一模一样。
外面的雪又下起来了，周清焰想问她会不会冷。
可看见林茜茜蹦蹦跳跳的走过去夺走她手里的就被，陈泽末开口对她说了什么。
可能是小心一点儿，别摔了之类的吧。
周清焰默默的收回目光，这种三个人的关系很诡异。
她在这之中又扮演了一个怎么样的角色，是情，妇小三还是前妻。
为了不让外婆担心，周清焰强撑着笑脸，将外婆给她准备的东西，吃的一干二净。
“外婆，我想跟你一起睡。”
周清焰抱着外婆的胳膊撒娇着。
“傻孩子，哪有这么大了还赖着外婆的。”
外婆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每一次她的奖励一样。
“我就想和你一起睡。”
周清焰眯着眼。
此时陈泽末正喝的微醺下楼了。
“小陈，今天清焰想和我一起睡，可以吗。”
陈泽末倒水的手愣了愣，顿了顿才缓缓开口，“可以，外婆，你们早点休息，晚安。”
周清焰和外婆躺在一起，抱着外婆手臂的时候，才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外婆正在织毛衣，即使戴着老花镜，织毛衣的速度还是很快。
床头放了几本古书，外婆本来就是书香门第的大家小姐，一直都很喜欢这些。
“外婆，你最近在看什么？”
周清焰坐好。
“你自己个儿瞧瞧。”
外婆侧了头，手上的动作也没有慢下来。
打头的一本是《浮生六记》，周清焰随意翻来外婆正在看的那一页，就被一行字吸引了目光。
“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
不知为何，就黯然了。
心中默默的想着事情，外婆也没有再打扰她。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外婆都放下了在织的毛衣，摘下了眼镜。
周清焰才放下那本书，却还是一直想着沈复的那句话:“劝世间夫妇，固不可彼此相仇，亦不可过于情笃。”
什么是相濡以沫呢，在周清焰的印象里没有见过，但总在邻居何奶奶那里听说过外婆和外公便是相濡以沫。
一个大家小姐，一个穷苦书生，就那么走在了一起。
两个人平平淡淡的走过了许多艰难的岁月，在时光的磨砺下剩下情深。
“清焰，有什么心事，不要憋着，不妨和外婆说说。”
女孩子到了一定年龄便会有心事，所以老人家在收拾房间时，一不小心看到了周清焰小心翼翼藏起来的那些情书，又默默的放回去了。
她是一个乖巧的孩子，有时候她却宁愿这个傻孩子不要这么乖巧，或许可以哭一哭闹一闹。
周清焰转过身，抱着外婆的胳膊，闭上眼睛，淡淡的开口，“没事。”
“没事就好。”
外婆笑着轻轻的拍打她的手。
“夫妻之间闹矛盾最重要的就是要相互信任，即使当下有矛盾，但是心里还是相信对方就是自己了托付一生的人。”
“如果没有了信任，这日子呀，就会比黄连还要苦涩几分。”
“可是信任，好难……”
就像那句话的意思，人与人交往要把握度，既不要互相仇视，也不要感情过深。
即使是夫妻，最亲近的人还是无法做到完全信任，那又有什么幸福可言呢。
“很多事情难得糊涂，越是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越会有一个不好的结果，倒不如听从自己最想相信的，第一感觉。”
周清焰听的云里雾里，很多事情是需要时间磨砺的，她现在还是不能明白。
就像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不能雨天光脚走路一样，一定要到了腿酸腿疼的时候才知道。
“你和泽末，两个人都是爱对方的，但是夫妻的相处之道，你们还没有学会，就必须用宽容，慢慢的理解包容对方。”
“我们两个人没事。”
周清焰笑笑，“外婆你就别担心了。”
“泽末这孩子，面冷心热，他这样的性格有优点又有缺点，这些是你一开始就知道的对吗？”
周清焰不知道外婆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点点头。
“那就是在知道这些缺点时候还是选择喜欢对方，为什么在后来又不可以容忍呢？”
是的……
周清焰知道或许陈泽末娶林茜茜只是出于对林家的愧疚，或者是想帮助林茜茜。
可是他们成婚之后她又该何去何从，还有那个孩子，是她心里永远的刺。
“这些事情，你必须都有一个衡量。”
周清焰睁开眼睛，看着外婆，眼神里带着笃定。
是的她该有一个决定了，时间不多了，很多事情得到了一些，总是要失去什么的，方能显得得到的可贵，失去的也便成了遗憾。
“我知道了外婆。”
周清焰趴在枕头上，闷闷的开口。
看见她这样子，老人家也就安心了许多。
周清焰是一个聪明孩子，一点就通。
“那我们现在来聊一聊你的事情。”
“当初若不是因为小萍因为我……你的人生道路完全不会是这个样子……”
“外婆……”
周清焰知道即使陆小萍对于她们来说是再不好的亲人，他们终究都是亲人，也知道外婆为了陆小萍的事情有多么伤神，便不忍心让她继续这个话题。
“当初我就已经打算卖了老房子，供你上大学。”
“虽然错过了四年，但是清焰，你还年轻，人生还有无限的可能，而且外婆也相信你的能力，你好好想想，自己要不要去外面学习一些东西，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我会好好考虑的。”
周清焰郑重的对外婆点点头。
很多时候，一个念头出现了，计划也就慢慢的浮现出来了，计划出现了，距离她离开的日子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