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过道况人抛过来一支烟。雀巢居定名之后，况人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虽然也没什么笑脸，却不再凶脸骂人。广告业就是这样，别的都是虚的，以实战成绩说话。随后围绕着雀巢居项目，大家群策群力没日没夜地干，自然而然更有了一种战场兄弟连的感情。
“你觉得怎么样？”况人深吸一口烟劈头问道。
“汇思堂不足为虑，银样蜡枪头，除非西凤彭总是个版画狂热爱好者，否则应该不会吃这一套。倒是火风，多媒体表述又热闹又专业，还有点高深莫测。说实话，有的地方我也没有看懂……”说到最后一句，我不觉流露出一丝气馁。
“这就对了，如果连你这个专业人士都没有看懂，便恰恰说明了火风的问题。”况人长吐一口烟，做出这样一个结论。
我感觉有些讽刺，搞不清几分针对我，几分针对火风。
况人注意到我的神情，缓了缓口气说：“张明，告诉你句实话：当下中国无专家。国内若要出现科特勒、德鲁克那样的人物，至少还得五十年。凡是自我标榜大师的，百分百都是骗子；凡是满口术语不说人话的，百分百都是拉虎皮扯大旗。别瞪眼，我也是这样，大家都在玩探索，客户是交学费撞运气。”
“不过好象彭总挺吃火风这一套，连说了三个想不到和三个漂亮。”
“你太小看彭总了。彭总是职业经理人，眼光还是很毒的，想不到和漂亮都是中性词，说明不了什么，我们定下的策略是什么？”
“简单、实用、有效。”
“对，简单实用有效远比惊艳和漂亮更顶事！西凤肯定会接受我们的方案，就按我们的既定方针办！我们赢定了！”
不得不说，关键时刻，况人的这番激励非常用效，我碎成一地的信心重新找了回来。想想也是，梁燕和我一样都是地产新人，就算她浑身是铁，又能打几根钉，那些什么“五维传播”、“N度消费”、“88个接触点”，想必也是临时抱佛脚强记下来，只难为她背书那么流利，讲的那么生动。
我和况人啪三击掌，斗志昂扬重新回到会议室。
汇思堂辫子总监正好讲到了尾声，之后彭总同样说了几句“中性”的勉励话。
最后一家大道，该我登场了。
上个周末梁燕图穷匕首现之后，我对况人汇报说，初定竞标策略可能已被竞争对手得知……我在广告人酒吧多酒失言，建议重新修改。于是方案更加大刀阔斧地一改再改，改来改去改到最后，大家一致认同除去一切花里胡哨的修饰，就采取最简单、最直接、最本质的办法作为基本策略，就是清清爽爽的项目分析、市场定位、建议策略、五大阶段、操作运行表、预计预算……
之所以敢这样素面朝天地见人，就在于我们对雀巢居及周围楼盘进行了扎实的调查和详尽的分析。
我就这样讲了，没有副词和形容词，只有名词动词和一串串的数字。会议室里，火风和汇思堂有人在打哈欠，有人甚至脸上露出不耐烦的鄙视，但是有一个人，我最注意的西凤彭总，自始至终听得非常认真，并不时点头表示。
把房子卖出去才是硬道理，卖得高回钱快才是终极目标。我用事实和数字说明：大道能帮助西凤做到这一点。
彭总听完只说了四个字：“不错，用心。”
休会半小时，稍后彭总将公布竞标结果。
老烟鬼们跑到外面抽烟换气，小色鬼们站在边上冲着梁燕指指点点，赵老师在一旁撮火：“张明，火风经理好招摇啊，你打先锋，灭了她！”
我大大方方走过去，向梁燕请教：“梁经理，刚才你讲的五维地产传播，有个地方我不太明白，想请你详细讲解一下。”我90%肯定，她讲不出比刚才更多的东西。
梁燕冲我嫣然一笑，矜持地回道：“张策划好谦虚，有兴趣我可以教你，不过要收学费哦。”
“我交！我交！”看到火风美女经理如此亲近和气，小伙子们饿狼似地冲过来，把我挤到了一边。“我要分期付款！”“我要点对点教学！”“我要学习到老！”
透过人群，梁燕冲我炫耀加挑衅似地一笑，回头笑盈盈收拾那帮愣头青去了。哎，今夜又将有很多人失眠。
我走到外面抽闷烟，赵老师跟着出来说：“这么就把她放了，张明，我看你和梁小姐蛮登对的么。”
我回转头说：“赵老师，是不是又想请大伙喝茶了？”赵老师脸上肉一紧，赶紧闭住了嘴。
大家归位坐好。彭总公布竞标会总结：感谢三家公司热心参与，所做标书都十分精彩。三家商务标比较接近，策略标各有所长，让他实在难以取舍。最后慎重决定，以认筹标定最后胜负。具体说就是，在今后半个月时间内，继续参与竞标的公司谁确定的认筹客户多，楼盘销售就交给谁代理。
还要进行二次竞争。标书，归根到底是纸上谈兵，客户认筹，则是最见真着的实战。
梁燕第一个举手，代表火风表示参与二次竞标。
我接着举手，代表大道决定血战到底。来之前南总交待：一定要将项目拿下，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这是大道业条拓转必走的一步。
汇思堂的总监打电话请示，稍后宣布说，汇思堂退出后面的竞标。毕竟做认筹标投入更为巨大，如果竞争失败，将血本无归一无所得。没办法，谁让楼市这么火，地产商又这么强势。
于是，二次竞标，大道VS火风。
我和梁燕被赶进无路可退的大斗兽场，和角斗士一样四目相对。我望着她，目光有如斯巴达克斯般坚定，希望能从她的眼神中读出一丝慌乱与不安，或者一丁点乞求。
但是没有，对面的漂亮女人以同样坚定如凯撒的目光直视着我，寻找着我的软弱。
我俩同时听到冰火相撞的海啸声。
战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