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慕书斋 > 其他小说 > 凤流觞张若水 > 第59章 (一)大狱
成都极东,官衙大狱。狱门上狴犴遗像威风凛凛,似乎是在威吓来人:生人勿近。

正当月朗星稀,清辉洒在两侧青狮石像肩上。大狱门口守了六名庄严肃穆的士兵,广场上不时有巡逻的一队狱卒穿梭而过。

泠泠七弦音动,仿佛是虚空中迷幻的香雾,猝不及防地弥散开来。弦音入耳,牵扯出挥之不去的倦怠,眼皮耷拉下去,守门的狱卒就着石壁坐下,巡逻的军队也席地而卧。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整个官衙大狱从井然有序变成了死寂。

一袭红衣出现在了广场,夏风将她的衣裙吹得猎猎作响。步步生莲,她向着雕有狴犴石像的大门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

泥灰瓦上,金光乍现,一人乘风而落挡在她身前,金衣加身,太阳般皎洁耀眼。

“你……你怎么来了……”凤流觞瞪着碧水汤汤的秋波,脚下的步子豁然止住。来者竟是个惊为天人的美男子,眉飞入鬓,瞳凝秋水,五官和凤流觞有六七分相似。他的瞳孔竟然也是金色的,睥睨着对面的红衣女子,正色道:“我来带你回去。”

“我不要回去。”凤流觞黛眉一颦,切金断玉地说。

金衣人不做声,衣袖飘展,他伸出纤长的五指,以气吞山河的阵势便朝凤流觞袭来。凤流觞腾身向后一躲,指如青葱,瞬间就在掌心攒出一个火球。火光艳艳,衬得她肌肤胜雪。她将那枚火球当空一抛,便有龙行虎啸之势朝金衣人猛冲过来。

金衣人轻轻抬手,火球抵在他掌心,不着片刻就化为一缕青烟。凤流觞抓住空隙往狱门跑,金衣人只消五指并力,扯住她的袖摆,一回收便将她整个人卷了回来。

凤流觞不死心,照着金衣人精致的五官便劈掌打来。金衣人面不改色,左躲右闪,让她回回都扑了个空。金衣人足尖一点,一飞冲天,握住华服美人臂弯间的红纱,旋身一系便将她整个人捆住。

红光闪动,红纱被人施了咒一般越收越紧,凤流觞双臂被缚,无论怎样挣扎扭动都使不出力气。

金衣人面容平静地走到凤流觞面前,凤流觞没有颦眉,只是秋波含怒地睨着他。金衣人轻蔑地一侧脸,冷声道:“你又变弱了。这一次,你在我手上过不了五招。”凤流觞轻哼一声,望了望天边的冷月:“小女子怎么和长老大人比,是你的仙力又增强了吧。”

金衣人回望着她,眉宇凌厉:“你是在作践自己!如今的你,就像一个水钟,等水流完了,你也就死了。”凤流觞不以为意,朱唇似弯非弯了一下:“世间凡人,不都是如此吗?”

“可我们不同!”金衣人直视她的双眼,锐利的目光几乎可以将她撕碎。“仙凰的寿命区区五百年,你大限不远,不去找涅槃之火,将重新堕入轮回。”

金衣人舒了口气,继续道:“你还有机会,回到仙凰族,爱上凰族男子,一起浴火涅槃,获得永生。”

凤流觞无奈地闭目苦笑,别过头瞥了眼紧锁的刑狱大门,似乎可以透过那扇重门看清里面的的一切,包括被关押的人。半晌,她幽幽道:“你我早就应该明白,此生我都找不到涅槃之火了。”

“我不信。”金衣人闻言,脸色阴沉了大半。“好了,闹够了。我们该回去了。”金衣人牵着捆绑在她身上的红纱。

“至少让我救他!”凤流觞喊道,“求你。”金衣人再回头,见一双美眸已没有怒色,只是水波澹澹地望着他,风一吹,就会落下两粒眼泪似的。

金衣人这才低下凌厉的眉,怜爱地捧着她的脸庞,道:“你救了他又如何?他早就记不得你了。他可能有了婚约,或者早就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儿。他不属于你。”

“都没关系,”凤流觞红了眼眶,“我只想默默守护他,这就够了。”

“不可以,我不会容忍你一错再错。”金衣人毫不留情地回绝了,“走!”

金色霞光顷刻将两人笼罩,光晕消逝,一切烟消云散。巡逻的士兵揉着眼睛醒来,门前看门狱卒也攀着石壁站起身,重新严阵以待。空荡的广场,似乎什么没有发生过。

穿过紧闭的大门,一个瘦弱的躯体半梦半醒地躺在稻草堆里。刚才的一顿暴打,让张若水全身酸痛,头昏昏沉沉好似有千斤重。呼进肺部的空气,又湿又热又臭,可张若水连咳一声的力气都没有。这样难受,真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有仙凰留给他的凤凰羽,他就死不了,至少可以保大半条命。藏在衣襟中的凤凰羽绽放出若隐若现的护主霞光,一股清流贯穿全身。张若水逐渐恢复了意识,莫名感到一阵清爽,慢慢睁开双眼。他睁眼那刻,凤凰羽的霞光也消失了。

张若水扶着石壁坐起,摸摸鼻梁,虽然痛楚没有消失,但减轻了大半,而且已经不流血了。难道是驱魔铃的作用?张若水把塞进夹衣里的驱魔铃扯了出来,凝视着这枚莲花银铃看了良久。

似乎这枚铃铛象征着他的身份,既是雪婴儿,也是孟家人。束缚他的铃铛,却也是带着他找到亲人的铃铛。幸好,当初没和秋明洌一起扔。

一定要给倾璇看!只是,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回来。

咿呀一声,牢狱大门被打开了,两个刀斧手驾着一枝碧柳阔步走进。铁门隙了条缝,倾璇像一片轻飘的树叶,被人无情地扔进了湿热的牢笼中。

张若水连忙扑了过去扶她。片刻之间,倾璇浑身都是被鞭笞的伤痕,甚至有几道划破她吹弹可破的脸颊,留下狰狞的猩红血痕,也不知道是否会留疤。在鼻梁渗出的密汗汇成一道水流滑落,因为疼痛她难以自控地打颤,她咬牙强忍着,没有流一滴泪。

张若水揪心地握住她几乎一捏即碎的肩膀,帮助她靠在了墙壁上,在她腰后赛了一把柔软的稻草。张若水翻着衣袖,终于找到了一块好布,二话不说便用劲撕下,当做手帕替她清理伤口。

“谢谢你,你是个好人……”倾璇有气无力地说,“抱歉,我以前对你太凶了。都怪我,连累了你。”“快别说话了,你需要休息!”张若水半跪在稻草里,他退后了一步,用袖子扇风为倾璇纳凉。

“张小哥,不必白费力气了。”浊热血腥的空气从倾璇口中呼出,“我可能活不长了。”“不,千万不要这样说。”张若水急出了泪花。

倾璇抬着沾着血渍的下巴,凤目一眨,滚下两行浑浊的泪水。“爹娘不在了,慕罹也死了。我再无留恋。”“不……”张若水说话的时候,牙齿也跟着颤逗,喉咙硬得发痛。

“张小哥,如果你可以出去。好好活着。”

“你也要好好活!”张若水一把握住倾璇冰凉的纤指,“你还有我。”说出这句话,眼眶中溢出滚烫的液体。“你?”倾璇不解地瞪了瞪他。

张若水扯出夹在衣服里的驱魔铃,倾璇瞟了一眼铃铛,并不理解。“这是青城派的驱魔铃,作用是退散妖魔,压制妖性。而我,从小佩戴它,我今年,二十岁。我就是……”

倾璇似乎是拼尽了全身力气,一把捂住了张若水的嘴,道:“别说了,隔墙有耳……我懂了……”少年的泪水滴答在倾璇青筋隐隐浮现的手背上。半晌,她收回了手,长长地舒了几口气。

“你要活下去。”张若水定定地望着她依旧明亮的眸子,“姐姐。”“好,”倾璇费力地挤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我会努力,活下去。”

成都,府尹府邸。

脑满肠肥的梁大人坐在中厅饮茶,见方恒垂着头,面露难色地走了进来。“方大人,我派你盯着她上刑,用了那么久的刑,那位孟姑娘可曾说了什么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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