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连哄带吓的话,终于还是让大郎和小丫松开了紧紧攥着的林挽岫的衣角。

“师爷,林家小娘子带过来了,齐家的小娘子和吴家人一早就离开,不知去向。”

留着长须的师爷,是个四十来岁精瘦模样的男人,一张脸不苟言笑,目光冰冷的扫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几人一番。那眼神像是带了刀,能活活把人刮下一层皮来。

除了林挽岫外,还有几家的娘子也被带了过来。林婶没见着人影,不知道现在任何。

“昨日林家婆子是否来找过你们?”

“是,林婶来找王婶借钱买药,王婶回了娘家,我身上没多余的钱,只借了五十文给她,让她先去抓一副药给林嫂子。”

其他人唯唯诺诺的不敢吭声,林挽岫倒是大大方方的把昨天林婶借钱的事儿交代了出来,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旁边邻居也看到她拿钱给林婶。

“你可知道她是去哪里抓的药?”

“这个民女就不知道了。林婶过来只说请了大夫给林嫂子看诊,说是胎不稳,须得吃药保胎。林家大哥在外做工赶不回来,她手上钱不够,才来找王婶借。至于她拿了钱后去哪家铺子抓的药,民女真不知道。”

这点上林挽岫有所隐瞒,她是知道那家药铺伙计的,那伙计的媳妇也见过几次,只是林挽岫平日都是跟济安堂打交道,其他的药铺从来没进去过,若让她说药铺名字,她还真想不起来。

小镇有四家药铺,济安堂最大也最贵,药材绝不会掺假,其他三家的档次规模都要小很多,药材也抵不上济安堂的地道,能赚钱肯定里面有猫腻,大家也知道这三家的药材价格比济安堂低,自然不可能是与济安堂一样的优质。

选择了价格牺牲了质量,也就别去指责人家昧良心了,只要药吃不死人,大不了就是好得慢一点而已。也没人会想到,林家媳妇一副药下去竟然人就没了。

师爷也是从镇上去的县城里,对于下面这些百姓的心理门儿清,仔仔细细的问了林挽岫之后,又问了其他街坊一些问题,最后挥挥手让他们各自回家,也厉声警告他们,在此案结案前不得擅自离开镇上。

等到林挽岫出了镇公所,刚好接近午时,她一路小跑的去了书局那儿,老远就看到坐在门边的俩个小家伙正眼巴巴的望着她来的方向。

在回家的路上,路过镇口河边的时候,林挽岫买了两条才打上来的鲫鱼打算回家熬汤给俩孩子喝。今天可是吓着他们了,做顿好吃的给他们压压惊。

煎鱼的时候俩孩子就守着厨房灶台。小丫一直在咽口水,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锅里翻滚的雪白鱼汤。

“你们三怎么都跑这里来守着?”王婶背了好大一背篓东西回来,全是她娘家人让带的,“我回来的时候陈屠夫的娘跟我说林家出事儿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咋还把你叫去问话?”

看到王婶回来,林挽岫一直悬着的心才算落地,打发了俩孩子自个儿去吃饭,也顾不得让王婶先休息,她拉着对方去了王婶的屋子。进屋前还特意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没人才捂着胸口坐了下来。

“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吴奶奶和齐绣会急急忙忙的离开,而且我看今天官府来的那位师爷的语气,似乎这里面还有其他的原因,并不像是单纯的一起子意外。”

王婶的表情很是凝重,听了林挽岫的话,皱着眉头沉默半天,才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握住林挽岫冰冷的手指。

“岫儿你别担心,只怕你猜对了,这里面绝对还有其他的原因,但是你跟那个药铺伙计不熟,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一家的,吴奶奶和齐绣肯定是知道的,不但知道,还明白这里面的阴私,所以才避开了。至于吴奶奶收起来的那药渣,恐怕也是留的后手。可怜林家媳妇……”

说着就叹气,忍不住直摇头。

“这事儿扯不到你身上来,放心,还有王婶我在呢,不会让人欺负了你。”

王婶毕竟是本地人,有她这句话,林挽岫也算放了一半的心。有心想让王婶去问问林家的情况吧,又想着还是别多惹事了,这念头只在心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王婶从娘家带了干肉和一些山货回来,趁着下午没事儿,该切的切了,该炖的炖上,又拿出一块细软的棉布给林挽岫,让她用这布给小丫做两身换洗的里衣。

天气已经热得人晚上都难以入睡,小丫身子骨弱,穿上衣服盖上被子睡不着,不盖被子又怕着凉。这块棉布正好给她做两套背心短裤,中间拿带子一系,也不怕她睡觉的时候掀开衣服凉了肚子。

王婶看到林挽岫做的衣服很是觉得新奇,笑着说等以后自家儿子有了孩子,正好学着给孙子孙女们做来穿。

衣服很简单,又不需要绣花什么的,林挽岫花了一下午加一晚的时间就做好了两套,小丫眼巴巴的看着新衣服,特别想当天晚上就穿着睡觉。

“大郎正长个子,这是我家儿子以前的旧衣,虽然是穿过的,但是我浆洗得干干净净,又晒过,大郎不嫌弃的话就先穿着,等以后长大了挣钱了就自己买新衣服穿。”

王婶将从箱子里拿的几件王烈文年幼时的旧衣递给林挽岫,嘴里还安抚着大郎,就怕他看到妹妹有新衣服自己没有会觉得委屈。

“谢谢王婶,小烈哥的衣服可好了,比我以前穿的都好。等我长大了挣钱了,要先给姐姐和王婶买衣服,还有妹妹的嫁妆,我也会努力存钱给她置办的。”

“唷,大郎可真是个不错的孩子,还知道给妹妹置办嫁妆呢。”

笑着揉了揉大郎毛茸茸的脑袋,王婶笑得特别开心。这孩子是个念好的就成,等他长大了也不会亏待养育他一场的林挽岫。她一想到当年的小伙伴凄凉的日子,这心里就一揪一揪的疼,林挽岫要是能过上好日子,她想,挽岫娘在地下也该放心了。

没等林挽岫去问,王婶第二天就去镇公所打听情况了,回来的时候满脸怒气,把手中的东西往桌上一扔,手捂着胸口直喘气。

“王婶,这是怎么了?”

正在收拾摊子洗洗刷刷的林挽岫见状赶紧扔下活计,取了碗倒了水递给王婶,让她缓缓气。

“那个天杀的药铺掌柜,居然说他家药没问题,是林婶下手毒杀了她媳妇,官府现已经把林婶下了狱。林家柱子到现在还没回来,去找他的人说没找到他,那做工的主家又说他早就完工走了,跟他一起去做短工的人也说他两天前就拿着工钱回家去了,可到现在都没看到柱子的人,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

王婶和林婶当了快十年的邻居,哪怕平日里有些口舌罅隙,但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被冤死。

林挽岫听着王婶的话,脑袋里掠过一丝念头,还没抓住就不见了。

等到了晚上,街坊邻居都在说林家的事儿,有平日关系好的,还主动出去找林大柱,可他们找遍了所有林大柱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找到那人的一点点踪迹。

“王婶,你今天说药铺的掌柜说他们的药没问题,那药方子他们可拿去给官府看过?”

“自然是拿了的。可那方子没问题不代表药材没问题,不然那个小媳妇怎么可能趁乱拿走药罐?”

“都怪我,当时我就该把药罐子收好的。”林挽岫有些自责。

“跟你有啥关系,你又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吴家和齐家的人会选择避开,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行,我得去打听打听。”

王婶是个性急的,一想到林婶被下了狱,整个人都显得特别焦躁,嘴里老是嘀咕若是自己当天没走的话就不会有后面的事儿了。

三天之后,大郎背着柴火风一样的冲进院子。

“姐姐,王婶,齐绣姐被官府带走了!”

正在抄书的林挽岫一惊,手中的笔唰的飘到一旁,生生毁了那张快要抄完的纸。

“怎么回事儿,大郎你慢点,歇一下再说。”

“姐,王婶,我刚才跟黑娃子他们在镇口的时候看到官府的人拿铁链子锁了齐绣姐和她娘,往镇公所那边去了。我没敢跟过去看,就直接跑回来了。王婶,你说他们会不会来抓我姐?”

王婶整个人都懵了,颤.抖着手,半天才解开身上的围腰。还没等她跨出门,院子外传来拍门的声音,大声叫嚷着开门的是个男人,说是官府衙役特来带林挽岫去问话。

挽岫微闭着眼长长的吐了口气。她这些天一直在忧虑着什么时候火会烧到自己头上来,现在真找上门了,一颗心却倏然落实,整个人都踏实了。

“王婶,我去开门。”

出了门的林挽岫看着无力靠在门槛边紧紧攥着大郎手臂的王婶,露出个温柔的笑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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