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事情要败露了，以红绡的身份，以红绡对狄念的那点痴念，还不得给她嚷嚷出去？
他纠结着要不要对红绡出手，若为了救一个人而恶意伤了另一个人的性命，这有违他救人的初衷。
可是，若不解决了红绡，他在这浔阳别馆只怕是呆不下去了。
楚黎已然做好了和红绡恶斗一番的准备，以及制服红绡后，如何在不惊动狄秋娘，避过不归居这满院子的暗卫的耳目，将司马醉儿带走的打算。
可偏偏，红绡只是蹙着眉，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竟没有第一时间朝他动手。
楚黎那捏到了手心里的药粉，一时间，便忘了洒出去。
红绡挑了挑眉，看着桌上被楚黎下过药的茶盏水壶，问道：“楚大夫想做什么？”
彼时，红绡想的是，楚黎是狄秋娘的心腹，被请来替司马醉儿诊治，司马醉儿却一尸两命，起先她们并没有起疑，可眼前的这一幕，让她不由不想，司马醉儿之死，是不是楚黎一手策划的，毕竟，云院门口，狄秋娘对楚黎所说的话，她还是记忆犹新的。
若司马醉儿之死，当真是楚黎所为，那么，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为什么还要下药？这内室，来的人不多，便是连楚黎在内，拢共不过五人，那么楚黎想对付谁？
她？狄念？还是萧琳琅和笑儿？狄念是狄秋娘的亲弟弟，且她们守灵是分两组的，当夜轮到的是萧琳琅和笑儿，并不是她和狄念，所以，楚黎这是要对付萧琳琅和笑儿？
萧琳琅是萧成欢的表妹，寄居在不归居，替萧成欢管着不归居，与世无争的小丫头一个，楚黎如何会对她下手？
笑儿就更别说了，先前作为狄秋娘座下的大丫鬟背叛投到司马醉儿麾下之时狄秋娘都没有对付她，现如今，司马醉儿都不在了，狄秋娘若是想处置笑儿，随随便便寻个借口都能把她办了，何至于要楚黎下药这般大费周章？
红绡摸不着头脑，却不敢轻易动手，楚黎素有邪医之称，在江湖上颇有盛名，单打独斗，她怕自己不是对手。
只警惕地不出红绡的打算，无奈地苦笑，对红绡道：“若我说是为了救人性命，红绡姑娘可信？”
红绡冷哼一防备着，试图等合适的契机。
楚黎如何看声，显然是不信的。
楚黎暗暗扬起手，道：“若我说是为了司马姑娘，红绡姑娘可信？”
楚黎嘴里说着，心思却在计算着他与红绡的距离上，以他和红绡的距离，他手里的药粉够不够用，要不要再加一点？左右露了馅，大不了硬闯，先将红绡撂倒，将司马醉儿带出不归居再说。
岂料，红绡却因楚黎这话，心中疑窦更深。“司马姑娘？”
红绡的视线从楚黎身上移至棺木上。
司马醉儿一尸两命，香消玉殒。若是楚黎怕萧成欢回来追究问责，哪怕是想要逃避，难道对萧琳琅和笑儿下手就能避过？
红绡只觉得其中有蹊跷，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倒是楚黎看出来红绡这一瞬间的迟疑，立即逮了时机，试探道：“想来，红绡姑娘是极恨司马姑娘的吧，怎地最后却与司马姑娘交好了？”
红绡不察，只以为楚黎想将司马醉儿之死甩锅给她，顿时怒道：“楚大夫什么意思？莫不是还要将司马姑娘之死，将你鬼鬼祟祟的行为，都嫁祸与我不成？”
楚黎一听，心中立刻有了主意，反倒淡定了，只笑道：“今日不是红绡姑娘轮值，何故孤身一人，这半夜三更的跑来这不归居？”
不归居的规矩摆在那里，等闲人可不敢破。
只是司马醉儿突然暴毙，这浔阳别馆内，主事之人，便只有狄秋娘与狄念了。按理，这事理应由狄秋娘来主理，只是狄念想着，司马醉儿之死，对于狄秋娘来说，只有高兴的份，生怕她得意忘形，做出什么不妥的举止来，落到萧成欢耳里，便不是什么好事。索性将司马醉儿守灵之事揽了过来。
正如狄念所想，狄秋娘对司马醉儿之死，确实只有高兴的份，她向来嫉恨司马醉儿，哪里愿意替司马醉儿办身后事，正巧狄念主动替她分担，她乐得高兴。
因此，在这非常时间，狄念楚黎等人，才能得以随意进出不归居。
而红绡自被狄念从大宗主手上抢来之后，便卸了花魁的名头，以狄念侍婢的身份，住进了狄念的院里，司马醉儿病危的这段时间，红绡与狄念同进同出，俨然成了狄念的心腹。
狄念也是信任她的。因此，她只需拿了狄念的令牌，便能穿过暗卫的防卫，进入不归居。
那晚，是狄念有事外出，生怕不归居那两丫头心眼实，遇事不知变通，便使她去知会萧琳琅一声，若遇急事，直接报去狄秋娘那里。
也是巧了，那日，琳琅身上不爽利，她便让笑儿服侍琳琅，她先过去替她们守一会灵，待得琳琅好了些，二人再过去换她。
哪料到，她乍一进去，便是遇到了这么一档子事。
红绡气极，道：“我来与琳琅她们说说话不成吗？难不成我还能将姑娘的尸身害了去？虽然我与司马姑娘往日不对付，但就凭姑娘最后对我的再生之恩，我红绡也做不出那等忘恩负义之事！”
楚黎本只是想拿捏红绡，没想到，这一炸，竟然炸出了红绡的心思。
如此就又试探了几番，见红绡对司马醉儿，果不再是以往嫉妒的心思了。便试探道：“若是先前，你与司马姑娘的协议达成，你会助司马姑娘完成心愿？”
红绡想也没想，便道：“自然！”
若不是狄念中途将她捞了上来，她定然是要和司马醉儿合作到底的。
楚黎就是挑了挑眉，一副不信的样子，道：“难道，区区一个司马醉儿，竟不惜让你背叛圣教，背叛萧成欢，背叛大护法？”
红绡本就是出身暗桩之家，这些年来，圣教败落，教众散落四方，几乎全是各自为营，自成一派，说实在的，对于圣教的归属感，并没有那么强，红绡惦念的，也不过一个狄念罢了，至于狄秋娘，红绡更多的，只有失望。
她敛了敛眉，带着一丝不满，道：“我为圣教，为大护法，做了多少事？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倒还不如司马醉儿一个外人，能替我着想，江湖中人，总要讲些道义的！”
“若是，司马醉儿尚且在世，想要让你助她离开这不归居，离开萧成欢，你也愿意？”楚黎追问道。
红绡到底不是笨的，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就起了疑。“什么意思？”
这试探，委实过于明显。
岂料，楚黎却没有再回答她，只是趁她惊疑之时，防备之心略有放松，一甩手，也不知飞了什么药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只觉得一股异香钻入鼻中，整个人却僵硬得不能动弹了，只眼睁睁地看着楚黎将门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