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羽白如坠冰窖,瑟瑟发抖,像被冻僵在茫茫雪原,四肢埋进雪堆,分毫动弹不得。

薄松离他那么近,热气呼上后颈,寒毛根根竖起,林羽白牙齿咯咯,怕的说不出话:“不要···薄松不要···求你了···薄松不要···”

一句话颠来倒去,像受过重创的机器人,语言中枢损坏,零件拼凑不齐,薄松深嗅那块腺体,沁甜橘香扑面而来,那块皮肤微微泛红,像奶油中点缀的红樱桃,诱人张口采撷。

这样美味的糕点摆在面前,这么多年过去,竟没将它吞吃入腹。

薄松抽来湿巾,擦拭林羽白后颈,林羽白慌乱挣扎,连滚带爬背靠车门,手指抓紧座椅:“不要!”

“怎么回事,老婆你怕什么”,薄松凑近林羽白,拧眉不耐哄他,“结婚是早晚的事,先标记没什么大不了,我会轻轻的,不会弄痛你的。”

“薄···薄松”,林羽白脸颊涨红,脖颈浸满冷汗,“当时我从家里跑出来,不顾一切和你走,你答应我,不会强迫我做任何事,你忘了吗?”

模糊画面扑面而来,那个飘落鹅毛大雪的夜晚,林羽白像个浑身裹毛的白兔,甩着长长的耳朵,背着昏暗的路灯,踏着纤长的影子,蹦蹦跳跳跑来,抓住薄松冰冷的手,用力塞进胸口:“家里阿姨一直盯我,我趁她打盹,偷偷跑出来的,阿松的手好凉呀,等多久了?”

“没多久。”

“别嘴硬嘛,想我就说想我”,林羽白眉眼弯弯,眼珠闪烁如星,“我不会笑话阿松的。”

薄松鬼使神差伸手,按住林羽白肩膀,把人固定在车门上,手指摩挲白皙眼角。

皮肤毫无细纹,瞳仁像深棕色的湖泊,荡漾盈盈微波,将人彻底淹没。

可那纯粹的的活泼天真,被封在疲惫与失望铸成的保护罩下,再也触碰不到。

林羽白像瑟瑟发抖的蚌,用薄薄蚌壳守卫自己,护住绵软内里,可他那么脆弱可怜,一根指头便能压扁。

“你怕什么”,薄松放开手指,两手捏住林羽白肩膀,铁钳般箍紧掌心,“老婆,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怕我,为什么出去工作?在家不好么,陪着老公不好么,当年为了和我在一起,你能放弃一切,从家里跑出来,那现在呢,是不是有别的想法?想吃野食了吧?”

“不···阿松···我只···只喜欢你”,林羽白几乎被捏成薄片,两耳嗡鸣浑身发颤,全身心只想安抚薄松,从他身边逃离,“我当然···想要被你标记,可你之前说过,这件事非常重要,比结婚还重要,我不想在车里···这么被标记。而且我还在发烧,身体一直没好,你现在标记我,效果肯定不好,不信你摸摸看。”

薄松瞪眼看他两秒,狐疑抬手,手背贴上林羽白额头,滚烫热度传递过来。

林羽白烧的脸颊泛红,鼻尖覆满细汗,薄松生出恻隐之心,刚松开手,林羽白悄悄松一口气,薄松看在眼里,心火再起,一把抓来林羽白手臂,将人按上椅背,犬齿压上腺体,刚含出牙印,手机在口袋里嗡鸣,它像个喋喋不休的醉汉,疯狂叫嚣不断,拉扯薄松注意。

这噪音吵的薄松心神不宁,他余光瞥到手机,刚想按下挂断,看清屏幕上的名字,慌忙翻身坐起:“叶哥!”

来电的是公司合伙人之一叶晋,说是合伙人,但在公司占股最多,拥有的资源最多,相当于他薄松和卢甘齐的老板,卢甘齐把多余的活推给他做,他还能暗骂几句,叶晋派下来的任务,他得五体投地贡着,半个字不敢多说。

“叶总!”,薄松扯松领带,松开扣子,提高声线,显得热情洋溢,“有新业务派给我做?”

“新办公地定下来了么?”,叶晋靠上椅背,没什么好气,“我刚出差回来,进办公室看看,两个人坐一个工位,前台都挤着三个,你每天在忙什么,这么点事情交给你,你要明年给我结果?”

“地点定好了,就在世通中心附近”,薄松呼吸困难,摇下半扇车窗,“这两天肯定定下来,简单装修就能进人,叶总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叶晋得了保证,情绪稍有缓和:“薄松,三年前公司刚成立的时候,每个人都给自己团队定下年度目标,如果谁完不成业绩,股权要重新分配,协议都是公正过的,我和甘齐已经超额完成,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薄松吸口凉气,默默磨牙:“叶总放心,我心里有数,最近在想各种办法推进业务,昨天我自己跑了五家意向强的公司,底下三个团队几十号人,每个都兢兢业业工作,几乎跑遍了全市的公司,我让他们整理表格,留十几家重点推进。”

“你要的支持和资源,我可一样不少,全都给到你了”,叶晋说,“我要看到结果,而不是看你做无用功,白白浪费时间。剩下半年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成果还是不尽人意,别怪我没提醒你。”

“叶总放心,保证完成任务”,薄松正襟危坐,衬衫黏上后背,“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行了,正事说完了,现在说说私事,这周或者下周吧,找个时间,让甘齐带上他家人,你带上小白,一起去轰趴馆聚聚”,叶晋说,“都不准请假,知道了吗?”

“知道了,叶总放心,一定带小白过去”,薄松说,“小白总吵着要聚聚,咱们业务太忙,我就没你说。”

“行,那聚会带小白过来”,叶晋挂断电话,“还有,尽快定下办公室新址,这边还等着搬家。”

挂断电话,薄松燃起怒意,劈手想摔手机,余光瞥到林羽白,竭力控制情绪,手腕转了个弯,将手机塞·回口袋。

刚开始合伙的时候,叶晋和卢甘齐以他资历浅资源少为理由,给他的股权少的可怜,业务要求可半点没少,那两人入行比他早,人脉比他广,从来不缺客户,同样的时间里,他要付出十倍努力,才可能获得一点成果。

可听叶晋的意思,这俩人现在胃口壮了,眼界宽了,要从他嘴里抠走仅剩的油水,他们吃了肉吞掉骨头,连肉汤都不给他留。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何必屈在这破公司里,受这份鸟气,大不了一拍两散,他另起炉灶,还能出不了业绩?

“叶晋说很久没聚,这段时间要出来聚聚”,薄松点一根烟,烦躁推开车门,“老婆,没想到你还是个万人迷,也没见过几次面,叶晋还记住你了,聚餐总让我带你过去。”

林羽白吓成惊弓之鸟,牢牢贴在门上,神智昏聩涣散。

几年前是薄松公司的早创期,林羽白在家赋闲,时常过去帮忙,前前后后跑来跑去,跑工商搬家具拎电脑打印文件,和叶晋和卢甘齐见过数次,彼此印象不错,可到了薄松这里,他林羽白成了‘万人迷’,靠刷脸被人记住,付出的劳动毫无价值,薄松根本没放在眼里。

林羽白打个哆嗦,手指抠进小臂。

他在家这么长的时间,在薄松看来,是不是也毫无价值?他像个免费佣人,兢兢业业忙来忙去,不厌其烦做饭洗衣···这些在薄松眼里,可能根本算不得什么,是他应该做的,且该做的任劳任怨,不该有半点多余的意见。

他活得像个米虫,依附在对方身上,靠施舍获取养分。

这认知如同重锤,将林羽白敲成数块,块块拼凑不起。

“老婆,下去吧,还坐着干嘛?自己去上班吧,我去看装修了,没空送你过去”,薄松踹踹车门,烟身在齿间咀嚼,“这段时间,我不能按时回家,你和连玉芬看着吃吧,不用给我留饭。”

林羽白迷糊听着,不敢相信自己逃过一劫,没被当场咬穿腺体,他愣愣坐着,直到薄松踹踹椅背,不耐烦撵他,他才吃一堑长一智点头,保持镇静迈出车门,慢慢走向车站。

他不敢表现出欣喜,更不敢放松心神,慢腾腾走在路上,和平时保持相同的步速,把身形隐在大巴车站牌后,直到踏上公交,才甩开胶着的视线。

拥挤的大巴、叠罗汉般叠起来的肉体,无孔不入的刺鼻味道,竟令他无比安心。

他有被割裂的感觉,原地踏步的林羽白被黑暗笼罩,拘留在窄小的房间里,崭新的林羽白一点点成长,痛苦却坚定的向前走,迎着太阳的方向,踏进弧光之中。

他从公交换地铁,从地铁下来骑上自行车,一路进入漫步咖啡,把银行卡交到人事手中,人事没有把它归档,而是悄悄把卡号拍照,传到陈总助理手上。

林羽白对此一无所知,他换上制服,全心投入工作,调配咖啡茶饮,在榨汁机里碾磨水果,可无论他怎么努力,大脑里都像有小锤敲击,它砰砰捶打,吵的他浑身发抖,冷汗出了一身。

后颈隐隐作痛,明知没被薄松咬穿,可过度惊吓令信息素紊乱,林羽白能闻到自己身上的橘子味,它忽轻忽重,后颈像被人捏紧松开,橘子汁沿脊骨落下,蜿蜒流到脚边。

快到中午时,人流量越来越少,半天没有客人进来,林羽白记挂那碗冰粉,没法回家再做,只能去外面买奥利奥和酸奶回来,刮掉饼干奶油,把巧克力饼碾碎成末,让酸奶、水果和奥利奥粉堆叠起来,一层一层向上,组成漂亮的酸奶塔,顶端点缀薄荷叶和乌龙茶棒。

凭这些天对陈树达的观察,他觉得对方并不挑食,除了葱姜蒜之外,没有太忌口的食物,咖啡厅食材有限,他做了无油鸡米花、酸辣金针菇和鱼香茄条,怕陈树达觉得油腻,又做了清炒红薯叶和果仁菠菜,自己带来的餐盒盛不下,征用了咖啡厅里的两个,把几个餐盒叠在一起,装进保温盒中。

等一切做完,他才反应过来,陈树达可能只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的要他送饭。

可他自作多情,把对方的话当成圣旨,如果陈树达不要,那他做的这些···

微信提示叮咚一声,林羽白回过神来,慌忙打开手机,陈树达传来一张图片,是早上那个马铃薯雪人,雪人腰上贴张纸条,上面有一行小字:我的哆啦A梦到哪了?

这句话后面,是个用橙色彩笔画出来的,圆滚滚的哆啦A梦,它的脑袋上有两片绿叶,脑袋和身体是一大一小两个橘子,手上提着塑袋,里面有几层鼓囊餐盒。

林羽白摸摸屏幕,鼻子发酸,眼底泛出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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