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漫不经心地抬起眼帘看了过去，入眼处是江子寒那张分外阴沉的脸。那双眼睛穿透玻璃门直直地向我看了过来，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有些发紧。
“我现在在你公司楼下，需要我帮你叫点外卖吗？”
付念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我却紧紧盯着江子寒的脸，一直看着他推门走了进来，心里那根弦绷得越来越紧。
直到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才胡乱答了一句，匆匆忙忙地挂断了电话。
“江总。”我忙将手机放在一边，一脸正色地看着他。
他向我的手机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丝促狭的笑来，轻抬起眼帘盯着我的眼底，意味不明地来了一句：“你的手段可真是够厉害的。”
这句话乍一听也没什么毛病，可仔细一琢磨，却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听得人心里直发麻。
“和你比起来还是差远了。”我从包里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随手指了一张椅子，“江总随便坐，不要客气。”
“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他的指节轻轻敲打着桌面，轻声问了一句，说话的语调没有一丝波澜。
我轻嗤了一声，撩起眼皮看着他那张淡漠的脸半天没说话。他也像是知道我要说什么似的，没再继续追问。
我活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目光悠悠地将视线移到了别的地方，将没点着的那支烟放在了桌上：“江总，麻烦您以后下手的时候轻一点儿，稍微顾忌一下挨打的人的感受。”
“这也是你活该。”江子寒冷笑了一声，将几张纸币扔在了我的桌上，俯下身来紧紧盯着我的眼睛，鼻尖几乎就要触到我的鼻梁骨了。
“好好干，以后有的是钱。”他的嘴角扯出一丝极为冷硬的弧度，眼底更是一片冰凉，让人看了心底一阵发寒。
我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强迫自己去接受他这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轻勾了一下嘴角，拿起那些钞票数了数：“只要有钱拿，这些都是小意思。”
我厚着脸皮说了这么一句，调整了一下坐姿。屁股还没坐实，脸上就掠过一阵微凉，修长的指节在眼前晃了一下，我竟然在他的眼底看到一抹还算柔和的光芒。
“回去以后拿冰块敷一下，毕竟是女的，破了相不太好。”
也不知是他说话的语调太过柔和，还是嘴角的弧度太过耀眼，心里竟漾起一种很是微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的。
这种感觉让我没有一点安全感，像是抓在手里的东西被人抢去了似的，心里空落落的很难受。
我忙将目光移到了别的地方，努力将这种感觉压了下去，余光却瞥见门口的那身影，心下一惊，一把将江子寒推到一边，顺手便将他给的那些钱摔到了他的脸上。
动作一气呵成，又快又准。
江子寒双眉紧蹙，眼底泛起了冷厉的神色。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拿起包站起身来就往外面走。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故意停下了脚步，提起了声音：“江子寒，你以为我和那些女人一样么，给两个钱就打发了？！简直是在做梦。”
我冷冷睨了他一眼，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快步走了出去。
付念站在门口目光幽幽地望着里面，目光在江子寒的身上逗留了几秒。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多生事端，只能硬着头皮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向他扯了一下嘴角。
“付总这么晚了还过来？你们慢聊，我先走了。”
我抬起眼帘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在他的眼中发现一些端倪。他始终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那双眼睛就像是一个寒潭似的，盯得时间长了难免心里发凉。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又将目光移到了江子寒的身上，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既然你也在，就留下来一起吃吧。买了不少东西，我们吃不完。”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始终都是凉凉的，我忍不住顺着他的视线向江子寒看了过去。
江子寒的脸色阴沉得厉害，目光在我和付念之间来回晃了晃，目光在付念抓着我胳膊上的手上停留了几秒，嘲讽般地扯了一下嘴角，向付念看了过去。
“这么晚过来找我什么事？手里还提着夜宵，可惜我已经吃过晚饭了。”
“是吗？看来我下次来的时候还是先提前告诉你一下比较好。这次来是想和你叙叙旧，还去上次的酒吧。”
“这次没时间，下次吧。”江子寒不紧不慢地收敛了神色，目光冷冷地扫了我一眼，带着一身的寒气从里面走了出来。
“走的时候把那些东西都给我收走，别再让我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说完这些话以后冷着脸走了出去，背影冷漠疏离，周身像是紧紧裹挟着一层寒霜。让人心底发凉。
我几乎是目送着他进了电梯，转过头来的时候刚好迎上付念那探究的神色，向他扫了一眼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往外面走。
“你怎么上来了？”
等电梯的时候我随口问了一句，倚在电梯旁转了个身，背靠着墙壁，双腿交叉站立着，向他扫了过去。
“刚才是你让我上来的，”付念面无表情地将手里提着的外卖递了过来，“给你买的，拿回去吃吧。”
我不禁低头朝他手上的东西扫了一眼，轻勾了一下嘴角，抬起眼帘目光悠悠地盯着他，意味深长地扯了一下嘴角，摸了摸口袋。
在我点烟的空当付念一直抬着那只手，脸上也没有露出半分不耐的神色。
“没投毒吧？”
我轻眯着眼打量了他几眼，嘴角勾起的那丝漫不经心的笑渐渐放大了许多，轻佻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欠揍。
“按理说，我们之间的关系还不到这种地步。”付念面似嘲讽地回了这么一句。
我隔着氤氲的烟雾盯着付念那张脸，鼻腔间发出一声冷嗤来，抬起手来将他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花了多少钱，我给你。”
“这么一顿饭我还请得起，要是真想感谢我，那就抽出回家的时间。”他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低下头说了这么一句话，略微拉长的语调里带着那么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味道。
我也没说话，就这么抬起头来迎着他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盯着付念那张还算明朗的脸。
夹在指间的香烟慢慢燃着，夹杂着火星的烟灰掉在了手指上，冷不丁地烫了一下，带起一阵刺疼的感觉。
就在我盯得眼睛有些酸涩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电梯应声而开。
我深吸了一口气，提着盒子漫不经心地闪了进去，靠着电梯壁按下了一楼的数字。付念紧跟着我走了进来，站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我鼻子太过灵敏的缘故，还是心理有些问题，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男士香水的味道，而且和江子寒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很淡，却很清冽。
我不自觉地往付念旁边靠了靠，紧盯着对面电梯壁上折射出来的两道身影，用力将手里的香烟掐灭。
“你女朋友知道这些事情吗？”
“什么事情。”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言语间像是透着一股无辜的味道，倒像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
我活了这么久，见过会装蒜的，却从没见过像他这么会装的。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修为不够，都抵不上付念一半。
“你给我找地方住的事情，穆桐不知道？”
我在心底狠狠将他鄙夷了一番，扯出一抹带着凉意的笑容目光悠悠地盯着他。
“只要是我不想让她知道的，她就永远不会知道。”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一下，微微俯下身来看着我，嘴角勾起一丝让我心里直发寒的笑来，“这一点你应该深有体会。”
我嘴角的笑意渐渐僵在了脸上，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怒气，直直地往脑袋上涌，冲得脑仁儿一阵生疼，耳边还传来阵阵嗡鸣。
一股气瞬间堵在心口，上上不来下下不去的，难受得厉害。
我憋着气抬起头来朝付念冷嗤了一声，咬着牙关挤出无耻两个字来，四肢一阵发凉。
付念厚着脸皮没说一句话，眼底淡漠的神色让我只觉一阵反胃，就连提在手里的外卖都觉得恶心得厉害。
我别过头不去看他，等到电梯在一楼停下的时候我挺直了腰板儿率先走了出去，大脑一阵空白。
走出大门的时候，迎面出来一阵凉风，我习惯性地朝不远处的停车场走去。
一道尖锐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我这才回过神来，往原来的方向走了两步，又生生地将不满的情绪压了下来，径直走到付念车旁。
本以为他会问我为什么不接他的电话，没想到上车后倒是一路无言。我要是再抓着这点小事不放的话倒是显得我自己太过小心眼，有点太在乎了。
况且付念已经给了我情感损失费，我要是再闹腾的话，就有点不识大体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将郁结的情绪疏导了一些，将大开的车窗关上了一些，将音乐调小了一些。
“今晚你在哪里睡？”我随口问了一句，却迟迟没有等来答案，转过头去看他的时候，倒是迎上了他那似笑非笑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