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沐沧海神色复杂，他缓缓开口道，“既然你执意要去，我也不拦你，只是希望你小子别把小命丢了。”
子墨嘿嘿一笑，“海叔为我好，我自是知晓，只是，对于死界，我只有一点比较疑惑。”
沐沧海眉毛一挑，好奇道，“哪一点？”
“海叔觉得人族在天狐界的地位如何？”
子墨答非所问，询问了一个好像毫不相干的问题。
“如果天狐王愿意，人族随时就可被覆灭。”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怔，对啊，既然天狐王可以随时覆灭人族，为何还留着人族，这说不通啊，留着一个随时可能暗地里咬自己一口的人族，就算是睡觉也不踏实，这天狐王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错，这是其一，其二就是你有没有发现，按照江雪寒玉简上面所述，自从上一代天狐王白斩天销声匿迹之后，新任天狐王白夜每次派去死界的天狐族都比人族少了许多，这是为何？”
子墨揉了揉额头，似乎也有些不解，将疑惑抛给了沐沧海。
沐沧海眉头紧皱，沉默不语。
子墨沉吟少许，接着说道，“死界每次开启虽说时间不固定，可是这近万年来也开启了二十八次，而且里面得到的宝物都是能者得之，不但是天狐王，就连人族那位地神将也是从不过问，这样一来此事就更加蹊跷了，任谁都知道派遣进去的人越多，得到宝物的概率就越大，天狐王除非是个傻子才会如此做，显然能够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不是傻子，他究竟在谋划着什么？就连我都能够看出来这一点，我不信人族的那些老家伙都是吃屎长大的，看不出来这点。”
沐沧海摸了摸下巴，没有计较子墨言语的粗俗，他缓缓开口道，“人族那些老家伙自然不会看不出这一点，在我看来人族为了种族延续而进入其中找寻一个新的修炼方式是其次，天狐王暗中施压才是最为可能，可是他想要从里面得到什么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人族会不会另有目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掩人耳目？或许他们在里面发现了什么也说不定。”
子墨思虑再三，说出了心中的一个猜测。
沐沧海听到子墨这句话，眼睛一亮，“你说的没错，或许这么多年来天狐王一直在验证着什么，他故意让人族进入其中的数量超过天狐族，只是把他们当作试探的棋子，而人族则是将计就计，随了天狐王这个心愿，两方势力各怀鬼胎，这才会导致人族这么多年来都能够苟延残喘，而没有被灭族。”
“或许...”
子墨想起了江雪寒所说的异族，心中一动。
“或许什么？”
沐沧海听到子墨说话说了一半，有些刨根问底的询问道。
“没什么，或许是我多想了。”
子墨答非所问，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暗中留了一个心眼。
沐沧海斜瞥了子墨一眼，神色有些不悦。
看到沐沧海的神色，子墨呵呵一笑，赶忙转移了话题，“海叔，我闭关的这一个月里，除了这件事可还有别的事情？”
沐沧海没好气的说道，“你小子不是聪明么，你猜猜看。”
子墨知道沐沧海还在生他的气，故意这么说的，他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我若猜中了，海叔可不准耍赖啊！”
沐沧海轻哼一声，不置可否。
“我猜有人来找过海叔，或许还会许诺你一些条件让您老不再护着我，再者就是有人来试探过海叔的深浅也说不定。”
子墨眼睛明亮，双手拢袖，神色间很是自信地开口道。
沐沧海一瞬间就瞪大了双眼，他惊呼道，“你小子莫不是在我身上留了什么印记，否则怎么全猜中了？”
子墨暗道一声果然如此，他自得一笑，“我的修为您老比谁都清楚，我如果能在您老身上留下神识印记，也不至于让您老自始至终都护着我，我早就杀向天狐城找寻我要的东西了。”
“就是因为了解你，老夫才会如此震惊，你小子如果多活个几百年，当真是成精了。”
说到此处，沐沧海一瞬间神情有些落寞，他长叹一口气，然后喃喃自语道，“唉，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不服老不行了！”
“跟您老比起来，我还是刚出炉的毛头小子呢，还要向您多多学习才是。”
子墨本就是油嘴滑舌之人，只不过经历了李轩轲的事情之后才变得有些沉默寡言，这换了一个身份，重拾往日神技，拍起来马屁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少在我这打马虎眼，真不知道大帝怎么会看上你这样一个心思如此深沉的小子，大帝这是让我来保护你还是把我当成了一件老古董，好让你小子穷得叮当响的时候把我卖了，若是真有一天你小子把我卖了我还傻呵呵地帮你数钱呢。”
沐沧海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摇头笑骂道。
子墨也是被沐沧海的话逗乐了，咧了咧嘴，这话他还真是没法接。
沐沧海不依不饶，“说说你小子怎么猜中的。”
“其实很简单，天狐王若是诚心对付我，不会采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毕竟他身为天狐一族的王，这点脸面还是要的，他大可亲自前来将我斩杀，就算有您老在身边，我想杀了我也不是什么难事。”
子墨轻轻伸展了下腰，徐徐开口道。
“那可不一定！”
沐沧海一语双关，撇了撇嘴。
子墨知道他说的不一定是两个意思，一是说天狐王不一定这样要面子，二是说有他在不一定保不住自己。
子墨也不说破，自言自语道，“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那些见不得光的老鼠了，愚蠢的会给你一个自以为很是丰厚的条件来收买你，更蠢的则是会不知天高地厚地派人来试探你，反正这个时候能来的，都是愚蠢之徒。”
“照你这么说，就都没有聪明人了？”
沐沧海哼了一声，嗤之以鼻。
“有，人族就是。”
子墨嘿嘿一笑，说了一个沐沧海意想不到的答案。
“此话怎样？”
“就连天狐界的霸主天狐王都想要我活着，他们还自以为聪明地来杀我，说他们蠢，都是我嘴下积德了，他们不但是蠢，还是蠢不可及，人族则是按兵不动还与我共进退，这不是聪明，又是什么？天狐王可都看在眼里呢。”
子墨眼中露出不屑之色，嗤笑道。
“说不定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沐沧海人老嘴也硬，硬着头皮说了一句自己都不信的话。
“若是我所料不错，天狐王定然会派人暗中查探这些人的底细，灭不灭他们背后的主子不好说，心里面肯定是埋下了疙瘩，就等以后疙瘩发芽，到时候有的是借口收拾他们。”
沐沧海闻言，沉默半晌，摇头大笑，“真是一只小狐狸啊，这些弯弯绕绕别跟我这个老家伙说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子墨一笑置之。
“这一个月中一共有十五个人来试探我，修为从离魂境到破碎境初期不等，皆为狐族！”
沐沧海收敛笑意正色道。
“结果呢？”
子墨问了一个让自己有些后悔的白痴问题。
“结果？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老夫手中可没有几个人能活下去，除了那位破碎境初期的天狐使用了自损修为的遁法逃离，其余十四人全部伏诛。”
看到子墨似乎有些失望，沐沧海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你小子这是什么眼神，若不是我故意放他走，凭他破碎境初期的道行就算是自损修为，也休想活命。”
“那是，那是，海叔自然是修为高绝，小子就算是拍马也难以企及啊！”
子墨嘿嘿一笑，抱拳作揖道。
“修为高绝？和大帝比起来，我这点修为，又算得了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了年纪的缘故，沐沧海的情绪似乎很容易低落，这在修士身上可是很少见的事情。
“这世间又有何人的成就能够赶上大帝的，海叔也不必妄自菲薄。”
眼前沐沧海的修为，在子墨眼中已经是他迄今为止见过的最高一人了，当然，那是他的全盛时期，毕竟他现在的修为只有全盛时期的一半，饶是如此，他现在给子墨的感觉也仅仅是稍逊沐晨风一筹而已。
“哈哈，你小子说得不错，大帝岂是我辈可以企及的，不说这些丧气的话，免得影响了你的道心。”
沐沧海洒然一笑，重新恢复了往日的自信。
“海叔好像还没有告诉我来收买你的人。”
子墨细长的眉毛微微挑起，很是随意地开口道。
“我不知道来人是谁，他修为不弱于现在的我，而且变换了样貌，让我分不清到底是人族还是狐族。”
沐沧海脸色凝重，沉声说道。
“哦？这倒是有趣了，这个暂且不谈，日后自见分晓，还有一件事。”
说到这里子墨嘿嘿一笑，看起来有些期待。
“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
看到子墨的笑容，沐沧海浑身一个激灵，很是夸张地后退了两步开口道。
“海叔跑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小子只是想知道海叔现在的修为到底在什么境界，还望赐教一二。”
子墨自从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大帝这等人物之后，就对以后的境界很感兴趣，趁着这个机会他自然想要询问一番。
“破碎境巅峰！”
沐沧海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然后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子墨，有些玩味道，“你小子是不是还想询问破碎境上面的境界？你想知道啊？老夫偏不告诉你。”
眼看自己的心思被戳破，子墨丝毫不觉得尴尬，他笑着点头，“海叔不告诉我不打紧，反正我迟早会知道，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似乎对于此事他真的是无所谓的样子，双手环胸，神情转为淡然。
沐沧海神色一窒，讨了个没趣，咧了咧嘴开口道，“罢了罢了，今天老夫高兴，就给你说道说道。”
随着他话音刚刚落下，就发现子墨已经搬来了两把椅子，先是放在了沐沧海身后一把，又在自己屁股下放了一把，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笑得像是一个奸计得逞的小贼。
沐沧海伸出食指隔空点了几下子墨，摇头道，“你啊，若不是有求于我，就连一个椅子都欠奉，更别提酒水。”
“海叔说哪里话，酒不是来了么。”
眼看自己的激将法得逞，子墨也是毫不吝啬，像是变戏法一般手中出现了两个酒壶，正是偷偷拿师傅百里春秋的云龟酿。
沐沧海也是毫不客气的拿过来一壶，打开瓶塞灌了一口，砸吧砸吧嘴，颇为满意道，“嗯，这酒还有那么点意思。”
子墨也是一大口下肚，顿时龇牙咧嘴，一脸期待地等着沐沧海的下文。
“破碎，破碎，何为破碎？那就是碾碎了自己的过去一切重新来过，碾碎自己的神识，碾碎自己的灵婴，碾碎自己的记忆，碾碎自己一切的一切，只为破碎！颇有否极泰来之意。”
“说起来容易，可是做起来何其艰难，多少人跨入破碎境的时候犹豫，害怕，狠不下心，毕竟那是自己辛辛苦苦得到的修为，不是说不要就不要的。”
说到这里，沐沧海叹了一口气，神色间还有些惧意，“当年的我跨入这一境界的时候就差点因为道心不坚而陨落，若不是大帝指点，你恐怕就看不到我了。”
子墨没有丝毫插话的意思，听得专心致志，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以后自己跨入这一境界也有了一些心理准备，而不是和之前那般两眼一抹黑地在修行路上艰难前行。
“当你历经千年万年达到破碎境巅峰的时候，就会感受到冥冥中的一种呼应，那是来自天地万物的呼应，这种感觉很是玄妙，好似周围的事物都有了生命一般，山川草木大地河流皆能明白你的心意，他们好像成了你的左膀右臂一般，当你能够使用它们，让它们为你而战的时候，你就跨入了崭新的境界，移山填海草木皆兵，说的就是此境界的强悍。”
“此境名为天一境！”
沐沧海这七个字说得掷地有声，子墨则是听得心潮澎湃。
“天一，天一，天人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