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死寂里, 宋与大脑一片空白。
黎也手上的力道有些失控，攥得宋与很疼。宋与往外拽了拽想把手拿出来，但没能成功, 可这样宋与也没抬头，他不敢去看黎也此时的表情。
“宋与, 回答我, 这是什么。”耳边声音抹掉惯常的懒散, 沉得阴郁。
宋与不知道该说什么。
节目组里终于有人回过神，上来“劝架”：“也哥, 宋与说话就这么个直脾气, 您别真生气, 没必要的。”
“是啊也哥，有话好好说, 犯不着和他动手……”
“两位都消消气。”
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 宋与回神更挣扎起来, 想把那条长疤藏住。黎也到底没忍心拧伤了狼崽子，他僵硬地松开手。
宋与立刻把胳膊收回去, 还是没抬头。
和长袖长摆相异, 宋与身上那件单薄的白t恤领口宽松，垮垮地挂在他肩上，露出冷白的锁骨和脖颈。由着此时做错了事而半低着头的模样，后颈微微凸起骨节, 看起来凌厉得能割伤人, 又透着孤立的脆弱。
见他这副狼狈模样, 黎也心底怒火顷刻就被压下大半，只是眼神依旧阴沉：“你跟我回去。”
宋与僵了下：“回，哪儿。”
黎也哼出冷冰冰的笑：“你还想回哪儿。”
“……”
黎也说完话, 走去导演组那边，恹垂着眉眼似乎说了几句什么。等和柯导聊完，他站在原地，远远望了宋与一眼。
海风停了一两秒，宋与低着头，无声走过去了。
直到两人背影消失在海滩上，围观的节目组的人还在震惊里回不过神。
“宋与竟然这么听黎也话的吗，一个眼神就叫走了？”
“当初truth在团时候，黎也难道真的霸凌过宋与？”
“那不知道宋与是被欺负得多惨，我刚刚离得近，看见黎也一近身他就吓僵了，是不是黎也对他做过什么……”
“嘘！你们乱说什么呢？也哥是什么人
，没证据你们敢这么编排他，不怕被粉丝吃了啊？”
“……”
宋与跟在黎也身后走出沙滩区，脑子里还乱得厉害。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手上的疤，而比起这疤，他更怕一切事情的起始被黎也知道——
那才是他最恐惧的结果。
宋与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前面那人走出去很远。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听见海浪拍打上木板的声音，宋与怔了下，他迟缓住脚步，抬眸四顾。
直到此时宋与才发现，和他想象里回到嘉宾组住处不同——黎也把他带到了这座岛屿的码头上。
近海的灯塔下，涌动的夜色间波光粼粼。
黎也听见身后停下的脚步，回头：“等什么，还要我过去请你？”
宋与僵回眸：“我们要去哪儿。”
“去哪儿？”黎也嗤了声，“去卖掉你。不听话、闯祸、还敢说谎的小屁孩都是这个下场。”
宋与皱眉，底气不足地反驳：“我不是小孩，你别拿对小孩子那一套吓唬我。”
黎也冷着眼要说什么。
“也哥！”
码头口传来呼声。
两人回头去看，乔与生正踩着船靠岸的桥板下来，朝这边挥舞手臂：“安排好了，可以出发了。”
黎也压下话：“走吧。”
宋与：“我们是要离岛吗？”
黎也：“不是说了，去把你卖了。”
宋与皱眉：“我的行李还都在房间里。”
“导演组会给你收拾打包，”黎也耐性磨尽，回眸看他，“与其想你那些行李，不如好好想想，待会儿你准备怎么给你的手找个最像真话的谎。”
宋与刚缓和的神情再次僵硬。
被握住死穴的小狼崽子明显比平常听话一万倍，这次一个字的质疑都没有了，乖乖地收起爪牙，跟着上船，渡海，靠岸，然后坐上黎也安排的车。
听话程度让一直跟船跟车的乔与生都有点不放心，黎也之前没跟他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只管安排车船。此时看两人间异于寻常的气氛，小乔
怎么想怎么不安。
在乔与生的目光第14次偷偷从后视镜瞄到后排的宋与身上时，一直望着车窗外夜色的黎也懒洋洋地支了支脑袋：“看什么，他身上有鬼么。”
“啊？”乔与生一慌，“没有没有，我就是，就是……”
乔与生绝对算不上机灵的，连撒谎都不会，所以丁娇一直不懂当初面试随身助理，黎也怎么会挑上他的。
听乔与生支支吾吾，宋与也抬起头。
乔与生放弃挣扎，干脆小声直接问：“也哥，你们大晚上这么急急忙忙赶回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黎也懒声应了：“嗯。”
乔与生：“啊，那是什么事？我要不要联系倪总？”
“不用，”黎也望着窗外，没表情地扯，“找个有钱人家把狼崽子卖了，回头赃款分你两成。”
乔与生：“…………”听听这说的像人话吗。
乔与生很怕暴躁狼崽子给他们也哥捶一下，不安地扭过头去，结果就看见宋与安安静静地窝在座位里，唇克制地抿着，眼角压着点不忿不驯，可竟然一个语气词都没反驳。
这可真是神了，小乔心里古怪地想。
事实上宋与确实不敢反驳。
他熟悉黎也脾性，这样情况下，黎也越是玩笑不正经，越说明心里的“惊涛骇浪”都正在被那人强行压着，而一旦爆发，只会是指数倍的可怕。
车最后把两人送到黎也最近住处的楼下停车场里。
下了车，黎也就不让小乔跟了。小乔明显不太放心，看了眼下车后自动站到几米远外的青年：“也哥，你要和宋与单独上去啊？”
黎也：“嗯，怎么了。”
小乔：“就，上次你俩一块在停车场就被狗仔拍到了嘛。倪总那边到现在还没查到呢，说对方一直没漏消息，也不知道是拍了什么、想干什么。”
“那次是在酒店停车场，这儿是我家。”
“话是这么说，可大半夜的，你俩单独一起，万万一被拍着了，”小乔小声嘀咕，“那可
真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黎也原本都打算走了，听见这话又旋回身：“洗什么。”
小乔：“啊？”
黎也耐着性子，重复：“我们两个大男人，半夜，单独在一起——这有什么要洗清的？”
小乔反应过来，凑近：“也哥，你可别老干部思想了，现在网友野着呢，你俩深更半夜往镜头里一杵，绝对有不要命的能给你俩写出十万字小黄文来。”
“……”纵使黎也这样老不羞的都被噎了下似的。停了好几秒，他才慢慢眯眼，开口，“小什么？”
小乔求生欲回笼，竭力摇头：“没、没什么。”
黎也眼神更加不善：“再给我灌输这种思想，你就等着去我家祖祠磕头赔罪吧。”
小乔：“…………？”
他就随口一提，他灌输什么了？？
黎也没再理差点被冤死的小乔，转身叫上宋与，进电梯了。
半夜没人，入户电梯直达黎也家的楼层。这里是一梯一户的高档社区，闹中取静，隔音效果做得极好，出了电梯就是外玄关，到进门前宋与听到的都只有自己一声强过一声的心跳。
好几次他都想抬头去看黎也，怕心跳声太大，被那人也察觉。不过每次还是忍住了。
从外玄关进正门，楼内是开阔的大平层，三面270度的落地窗城景，斑斓夜色都被尽收眼底。
宋与也曾见过繁华盛景，视线掠过未停。这里是黎也的家，对方最亲密放松的住处，他忍不住想更了解一点，多一眼兴许都是不错的回忆。
黎也察觉，回身，嘲讽：“你还挺有闲情逸致，要不我带你参观一圈？”
“可以吗？”宋与本能脱口。
那双眼里的期盼让黎也怔住。
宋与这才反应过来黎也是在反讽，难堪地避开视线。
黎也回神，气得冷笑：“岛上人多，我带你回来是好好算账，不是给你当导游的。”
宋与微微攥拳，低下头：“对不起。”
“你对不起
的人是我么。”黎也声音冷下来。
“……”
小狼崽子又变成之前那副低着头、倔着脾气、道歉快但永远不长记性的模样了。
黎也被这小孩气得头疼，但狠了几下都没能彻底狠下心。颧骨咬得轻抖了下，黎也转身，语气带着自暴自弃的暴躁：“过来。”
宋与抬头：“？”
“等参观完房间我再跟你算账。”
宋与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
黎也住的这处大平层有300平左右，除了承重柱外没有墙体，只有一些书架之类的家具作为隔断。整体简约利落，设计感也很足。
黎也耐着性子领宋与参观了一圈，最后去的地方是卧室。准确说，是摆着一张大床的卧区——因为跟这座房子里的其他地方一样，床的四周没有墙壁，视野直通。
所以完完全全，是个单身住处。
宋与的目光转过，然后迟疑地停在某一处。
别的地方他都还可以理解，但是这里……
“看什么，”黎也从就近的冰箱冷藏区拿出两瓶苏打水，递给宋与一瓶，视线也懒洋洋撩起来，落到宋与面前，“没见过浴室么。”
“…见过，”宋与没忍住，“但是没见过全透明的。”
黎也喝了一口水，回眸：“这里是高层，这一面窗又没有等高的建筑物，而且还有全封闭窗帘。”
宋与不说话。
黎也气笑：“你能不拿那种看变态一样的眼神看我么——这是设计师设计的，又不是我。”
宋与沉默两秒，扭开头：“我没那个意思。”
黎也：“行了，看也看完了，编好你的理由了么。”
宋与抿唇：“我没有在编理由。”
“哦？”
黎也放下苏打水，不客气地握住宋与手腕，把他半干的袖子撸上去。宋与没反抗，皱着眉避开脸。
那条从手腕一直蔓延到肘心的长疤，像条狰狞丑陋的蛇，盘亘在宋与的手臂上。黎也这一次近距离在光下看得清清楚楚，即便早就做了一
晚上的心理准备，刚看清的那一秒他还是眉峰一抖。
攥着宋与衣袖的指节收紧，黎也冷声问：“什么时候的事？”
宋与微握起拳，没吭声。
黎也：“巡演违约前，还是后。”
宋与眼神颤了颤，没抬头地低声：“后。”
黎也眼底怒意一跳，就着握他的手把人狠狠往面前一扯：“看着我！再说一遍、违约前还是后！”
宋与被迫对上黎也目光，眼底情绪再遮掩不住。他微微咬牙，带着自暴自弃式的恼怒，推开黎也的手：“是前是后有什么区别？事情已经过去了！”
“……过去？你说的还真是轻巧啊。”
“事实如此。”
黎也凶狠咬牙，抬手扣住狼崽子的后颈，逼得他往前仰头：“你把音乐当什么，把truth当什么？最重要的是、你把自己当什么？”
宋与僵住身影。
方寸之间，两个人全都情绪激动、呼吸急促。
宋与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黎也，当初巡演违约，truth解散，黎也都没有这样的爆发过。
宋与知道，黎也是真的很珍惜他的天赋，比他自己都珍惜。
可是那时候他没得选、他没别的办法了。
“那是我的错，我知道，也认了，”宋与哑着声音，“我必须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负责，我不能牵连到……别人。”
“你做错什么了？又是为了哪个‘别人’，”黎也狠声，死死按住宋与手腕上的伤疤，“连这样的代价，你都能替她承受？”
“那不是替！”宋与手臂被他按疼了，却没顾得，“那是我自己犯下的错，他本来就是差点被无辜牵连的。”
“是谁。”
宋与的情绪顿时冻停在沸点，好几秒过去，他慢慢垂回眼：“我不能说。”
黎也咬牙：“你到现在还护着、那她护你了么？”
宋与低着眼，看黎也死死按在他伤疤上的手，声音反而平静下来：“黎也，你弄死我我也不会说的。”
“——
”
黎也差点被这个白眼狼气得脑溢血。
而在这几秒的暴怒里，有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掠过去，让他知道他有办法逼宋与开口。
但不等那个潜意识的想法被提炼，黎也就已经在恢复的理智下自动把它屏蔽了。而那须臾过去，他甚至没敢有一丝再去回顾那个想法的念头。
黎也逼着自己一根一根手指松开，放过了宋与的手臂。
他深吸口气，拿起旁边挂满水珠的苏打水瓶子，咚咚灌了好几口，才算是把心头的怒火勉强浇熄了一点。
再开口时，他声音低沉发哑：“好，我不问你护的是谁，那你告诉我，谁下的手。”
宋与僵了下：“你不认识那个人。”
黎也一字一句：“我现在想认识认识。”
宋与：“他是故意伤人罪，已经进监狱了。”
黎也：“那就给我名字，其余我自己查。”
宋与皱起眉。
黎也眼神冰冷：“这个你也要护？”
“我没有要保护那个人，我是保护——”宋与的话声在对上黎也视线的那一秒戛然而止。
空气寂静几秒。
黎也轻慢地哼出一声笑，像是从冰块里剔出来的：“哦，还是要护之前那个，是么。”
宋与低回眼，不吭声。
见他默认，黎也声音低得阴沉：“你是半夜走山路，被什么狐妖勾了魂儿了吧？”
宋与一噎。
宋与的沉默成为黎也眼里的再次默认，而这一次黎也心底反弹的情绪更加明显，接近一种难以言明的暴躁。
黎也觉得这样下去，他今天迟早得情绪失控，到时候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这场“审讯”简直是对他自己上刑。
必须尽快结束。
黎也把呼吸调整回正常：“好，今晚的最后一个问题。”
宋与不安地问：“什么问题。”
黎也：“你至少告诉我，当初这件事的大概原因。动你的人总不会是因为打架，就下这么狠的手。
”
宋与唇动了动，但没说出话来。
这次黎也对他的沉默早有预料，似乎也没生气，就抬手慢慢揉后颈：“你要是想给我气进icu，就继续什么都不用说。”
宋与：“……”
偌大的房子里安静许久。
宋与终于低声开口：“是那个人先威胁我的。”
黎也停住：“威胁？”
“嗯，”宋与手指攥拳，“他知道了我的……一个秘密，就拿来威胁我。”
黎也轻眯起眼：“说清楚，威胁还是勒索？”
宋与：“都有。”
黎也：“然后呢。”
“最后一次的时候，”宋与控制呼吸，“他要的价格太过分，我不能接受，事情失控……就这样了。”
黎也若有所思。
片刻过去，各种情绪从黎也面上褪去，他终于恢复了平常的懒散模样：“行，今天已经很晚了，就先放过你。”
宋与也松了口气。
黎也：“但你刚刚说，他知道了你的秘密？”
宋与一顿：“…对。”
“什么秘密？”
“……”
黎也晃了晃苏打水瓶，冷笑：“你还能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宋与：你知道个大猪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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