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恕去见的是冷家老爷子，他有话问他。本来想明天过来，老爷子听他提起往事，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让他现在过来。
车子剧烈刹车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冷恕身上还有夜的凉意，管家领着他进屋，屋里安静能听到脚步声。
除了厅里的灯，只有楼上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上去吧，老爷子在等你。”
“嗯。”
手里拿着车钥匙，冷恕递给管家，转身上了楼，站在门口敲了敲。
里边传出沉闷一声，“进来。”
老爷子身上只披了一件外套，脸上架着一副老花镜，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
“坐吧。”
老爷子正在看书，他摘了眼镜，视线落在他身上，“你一向沉稳，今日怎么这么烦躁？”
冷恕点下头，“对不起，撞坏爷爷的树了。”
“树可以种，人却不能再回来。”他叹口气，想起往日的事……历历在目，生死自有天命。
有些事一旦做错，便是万劫不复。
有些事一旦走错，便是愧疚一生。
“你问我以前的事……”冷老爷子脸色暗了下来，平静沧桑。
“你怎么会查到？”老爷子还是比较好奇，比较这件事被冷家压的很严，就算是冷恕查也不一定查得到。
冷恕两只腿岔开一个弧度，弯着身子，两只手揉搓。
“她知道了。”
“谁？若曦？”老爷子一脸惊讶，“许倩告诉她了？”
冷恕点头，从口袋里摸出了烟想抽，抬头看了老爷子一眼，又收回来。
他不是被老爷子的视线吓到了，是想起程若曦的说的话。
弯唇笑，无奈。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老爷子深深叹口气，“罢了……谁让是咱们冷家对不住她。”
“我以为让你娶了若曦，我们冷家对若曦加倍的好，她心里的坎就会过去，看来她还一直没有放下。”
“死了个孩子，谁会放下？”冷恕冷笑，抬头看着老爷子，“爷爷，那个孩子真的死了吗？”
老爷子又悔又恨，“生死不明。”
冷恕心中悬起来，旧事重提，老爷子闭眼晃神……
“那还是很久以前。许倩和你妈妈本来是很要好的朋友，两个人同时怀了孩子，想着一起生……”
屋里安静，老爷子的声音平稳，冷恕搓着的手出了细密的汗。
他声音没挺，“本来是皆大欢喜的日子，却没想到在出生的时候出了意外。”
冷恕抬头看着老爷子，老爷子的目光也对上他的，“你妈妈怀的是死胎。她慌了，害怕因为这件事失去冷家少奶奶的位置。恰好许倩生的双生子，她一时糊涂，抱了许倩的孩子。告诉许倩她生的男孩死了……”
老爷子又继续说，“许倩不死心，咬定自己的孩子没死。她看出了你妈妈说谎，拼了命的也要要回自己的儿子。等你妈妈把许家孩子抱回来，唉……那个时候恰好我们的仇人，趁着你妈妈不注意的时候，抱走了许家孩子……”
冷恕眸子愈加的沉重，手指捏的更紧。“然后呢？”
“冷家只能公之于众，丧子之痛让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全无。许倩也一直恨着你妈妈，恨着整个冷家。”
“那个孩子……死了？”
冷恕抬头看着老爷子，眼神迫切的想要得出这个答案。
“生死不明，作孽啊。”
屋里安静，能够隐约听到老爷子深深叹气的声音，往日的事……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忘不了许倩跪在冷家大门口痛哭的样子，和冷恕母亲悔恨的样子。
一下子没了两个孩子，冷恕妈妈承受不住，才被送去了国外调养。
冷恕从小到大都是被老爷子养大的，冷恕母亲生了他之后就被送回了冷家。
他没有选择的权利，需要面对的是继承人的位置。冷恕没有多少童年，几乎都是在学习，老爷子对他严厉，却也疼爱。
望子成龙，自然希望冷恕能够继承冷家。
“那为什么还要把若曦嫁给我？”冷恕喉咙动了动，疼痛难耐。
尽管他已经想出了许倩的想法，还是有些犹豫的问出了口。
像是包扎好的伤口，偏要拆掉绷带，自己看清楚那血淋淋的伤口。
“唉……”老爷子看着冷恕，愧疚万分，“是我的提议。你妈妈一直记挂着许倩的孩子……她去见许倩每次都被拒绝。”
“后来等你们两个都长大了，我提议把若曦娶回家，冷家好好补偿她。许倩开始不同意，抗拒，骂整个冷家……可有天她突然同意了……”
“她唯一的要求是冷家给若曦股份。我当然同意……却没想到若曦嫁进冷家……还要被你这个小子欺负！你们两个离婚，我也看的明白。不该把上一辈的恩怨放到你们身上。”
“你和我说实话。”老爷子看着面前的冷恕，“你真的爱若曦吗？”
冷恕嘴里苦涩，“要是不爱，怎么会复婚？”不仅爱，还很爱。
他忽然懂了程若曦纠结的心情，她知道真相的时候，也像现在这般痛苦吧。
两个人若无其事的相处这几天，仿佛是偷来的日子。
冷恕不愿看到她再消失，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冷家找到老爷子，问出当年的事。
就算是万劫不复，他也不愿意悔恨终生。
她是自己的妻子，这辈子都是。冷恕握紧了拳头，“爷爷，这件事……”
“若曦知道了，怎么说？你见过许倩了吗？她还是不愿意放弃以前的想法？”
冷恕抿唇沉默，下颚绷成一条线。
漆黑的眸子已经没了开始来时的光亮，“我不知道。”
但他知道，若曦一定会走。
可他想不出让她留下的理由，冷恕记得袁帅说过……程若曦说许倩和他的地位一样高。
所以她才更加痛苦吧，冷恕脑海里有个想法……他现在竟然希望程若曦不爱自己。
这样，她就不会那么痛苦，可以不这么揪心的选择。
“冷恕啊。”老爷子站起身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爷爷会想办法的，你们两个只要真心相爱就不会分开……上一辈的事和你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