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墨的目光暗了暗，眼中似是有希望破灭。
苏小雅见状连呼吸都是一滞，垂着头沉默半晌后开口说道，“你放心，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张子墨的腿虽然伤的严重，但即便聚宝盆起不上作用，她也相信自己能找到解决的方法。车到山前必有路，她不信这世上真的没有办法医治张子墨的腿伤。
“好。”张子墨很是勉强的勾起唇角，似是在感谢又像是在苦笑。
清浅的月光洒在两个沉默的身影上，两人的影子挨的很近，像极了同病相怜。
这真是一个令人不大舒服的除夕夜，先是在看烟火的路上捡了一个全身是血的人回来，两个人又一个失去了治好腿伤的希望，一个知道了自己家破人亡的过往。
“娘子。”不知过了多久，张子墨终于开口，声音中竭力添上温柔，“你不必觉得亏欠我什么，聚宝盆起不了作用我就再想别的方法。”他顿了顿，接着道，“倒是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苏小雅不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她对自己的未来有着十分清晰的规划，突然知道真相对她来说一定不意味着满是苦痛，而会对她的未来计划产生影响。
“我要知道那些人是谁。”苏小雅毫不犹豫的说道，“总有一天我要再回到京城去，告诉那些想让我们全家没命的人，我还活着，而且活的很好，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说这话的时候她握紧了双拳。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有仇必报这四个字刻在她的骨子里，有些人做错了事就该付出代价，有些人欠了她的血债，就要用血来偿还。
“不愧是娘子。”张子墨轻声赞叹。
他是军人出身，生来便有满腔的血性，寻常温婉的女子并不对他的胃口，京城里那些名门贵女越是深知三从四德他就越不喜欢。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在偶然落入山野之中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称心如意的“娘子”。
“早些休息吧。”苏小雅靠在床头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烛光熄灭，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和衣而卧。
第二日一早，苏小雅让张子墨去照顾麟儿，自己去了刘青养伤的房间。
“你感觉怎么样？”苏小雅其实不大懂医术，只能简单的看看他的伤口，用常识判断一下状况。
“还好。”刘青依旧有些口齿不清。
所谓的还好含着不少安慰的意思，事实上他还是只能直挺挺的躺着，不能下地走一步。
“刘大姐呢？”苏小雅原本以为刘氏整夜都会在屋中安眠，没想到一进门竟没有见到她的身影。
“她说去弄些吃的。”刘青答道。
苏小雅恍然，刘氏到底还是不太愿意麻烦旁人，能自己解决的就尽量自己解决，比如她曾经在小店的厨房里帮过忙，自己做点饭吃不是问题，于是就不会劳烦苏小雅做饭的时候带她一份。
“她和你外面那些女人比，如何？”苏小雅坐在床边，不知为什么忽然很想问出这个与她无关的问题。
她不是一个喜欢大厅别人私事的人，何况还是这样……乱七八糟的私事。
“你想听到什么样的评价？”刘青似是笑了笑。
他脸上也伤了不少地方，作出大幅度的表情很容易牵动伤口，因此连情绪的表达都小心翼翼的，看起来似笑非笑。
“我也不知道我想听到什么。”苏小雅歪了歪头，目光有些清冷，“你只管如实说。”
刘青十分勉强的瞟了瞟苏小雅的神情，苦笑着说道，“苏老板这个神情，好像我不说实话你就替赌庄的人了解了我一般。”
苏小雅目光一抬，似是觉得他这个提议可以听取，饶有兴致的答道，“不会的，大过年的店里死人不吉利，死也得让你死在外面。”
刘青着实没法继续和她开着关于怎么处理自己尸体的玩笑，闷咳了一声后说道，“她……很好，比那些女人都温柔，但没她们漂亮。”
苏小雅冷笑一声，心中暗道你们这些男人果然看女人只看皮囊。
“不过……”刘青自己补充道，“她对我比谁都好。”
“可惜你一年才回一次家，怕是之前都快要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温柔贤惠对你好的女人了。”苏小雅毫不留情的讽刺道。
刘青无言以对。
“她是第一个么？”苏小雅眯了眯眼睛，目光望向窗外，这几日都没有下雪，外面素净得只余萧瑟。
“是。”刘青毫不犹豫的回答。
想想也是，若是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腰缠万贯的豪商富贾，多半也就不会有刘氏这个山野之中的妻子了。
“那你真的喜欢她么？”苏小雅追问。
她自己都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间变得像一个好事得四处打听的八婆。可她就是很想问一问，问一问这两个人生中都不该有交集的人究竟是怎么走到一处的。
“我不知道。”刘青很少在回答问题的时候犹豫，这一次却结结实实的犹豫了很久，“或许当初是喜欢的。”
作为脸上唯二完整的部分，他如今思考时的表现方式就只剩下了转动眼珠，“很多年前的时候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爹娘和我说那是个好姑娘，温柔善良长得不错，最重要的是身体健壮，一定好生养。”
苏小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这个忽然敞开心扉的男人讲他的过往。
她是一个好不容易才窥见了一点点过往的人，很想听听别人的故事。
“爹娘没有骗我，她是个很好的妻子，就算不在这片村子里，她也是个难得的贤妻良母。”刘青接着说道，眼珠不再先前那般滴溜溜的转，而是空空的望着仰躺时头顶的那片天花板，眼睛里像是装着陈年的故事和过往的时光。
“可惜后来我看到外面的世界了。”没有被打断的刘青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知道了原来外面的风景那么好看，外面有那么多有钱的人，和那么多……好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