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白没有回答，偏头又扫视了一遍周围。
局内的审讯室，每一间都是统一的摆设、统一规格，甚至连平方数都是一模一样。
阎白用目光丈量了一下屋内大概的平方数后，感觉这房间，好像要小一点。抬头一眼就能发现，这一间审讯室竟然没有通风口。
他转头看向姜恒，将自己疑惑问出。
姜恒后脑勺突突直抽，疼的让人不想动脑思考。他在听了阎白的问题后，愣了一会，慢半拍的想了想，回答道：“我怎么知道？大楼又不是修建的。”
刑侦局的大楼，在港城，是老建筑了。这里以前还当过shizhengfu的办公大楼。十五年前，新大楼修好后，他们才被规划到这一片的。
这里的地理位置不错，环境比较安静，四面畅通，交通便利。
阎白听言也明白了。
这不像桐城。
桐城的刑侦大楼，是市里为了刑侦局专门设计和修建的。
是他思维固定了。
“所有证人所在的房间，都是随机的？”
阎白的问题，让姜恒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他眸中滑过一抹淡淡的不耐，沉默的点头。
“只是审讯，哪间房空着，就去哪间房了呗，哪有那么多想法。”
阎白听言没有接话。
他撑着膝盖，一下站起了身，歪头观察了一下岳昱彤身上的衣服。
一身暗红色的连衣裙，脸上挂着精致的妆容。即使被关了两天两夜，到死，她的身上，都没有看出一丝颓废的气息。好似，她是来做客的一般。
“红色连衣裙呀。”
阎白低声呢喃了一句，转着看了一圈，忽而看到裙子的一处褶皱凸起的样子，有点不太对劲。
他弯腰轻轻拨弄了一下。
蓦地，细碎的、好似烧尽的灰烬一般的东西，唰唰的落了下来。
阎白蹙眉，眼疾手快用指腹黏住了一点灰烬，抬手放在眼前，手指搓了搓，仔细观察后，确定这是纸烧尽的后灰烬的。
靳睿也注意到了灰烬。他看到时，还觉得自己出现幻觉。
在阎白抖落灰烬的瞬间，他看到死者的裙子，在一刹那变成黑色，但又在转瞬之间，变回了暗红色。
他不由愣住，大力的眨了眨眼，瞪眼盯着裙子看了一会。
这会，裙子再没任何变化。
他疑惑。
难道是自己眼睛出现问题了？
他沉默的独自思量没有说出口。
若阎白知道，肯定会告诉他，没有听错。
“你们讲人带来后，搜身了吗？”
阎白不知他的纠结。在确定了灰烬的材质后，转头看向姜恒。
姜恒点头，眉心也不由跟着蹙了蹙：“主要是让他们主动交东西，之后意思意思的搜了一下。你明白的。”
他们进来的时候，只是证人，并没有嫌疑。按照规定，自己最多只能没收他们的手机。
幸好这些孩子都很配合，自己一说，就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给掏出来了。有一个甚至把TT都乖乖的给自己了。
“这是什么？”
姜恒将目光落在他指尖上灰色的东西上。
“烧过的纸屑。”
阎白心里也明白，即使他们搜的仔细，对于一张纸，也不会有太多的关注。
他有想法——这大概就是岳昱彤与那人的契约吧。
两人约定的时间到后，契约自动履行，完成了使命的契约，自然就自动烧毁了。
他想，唐琥身上也有一张。
之所以选现在，对方大概算到了，自己会在这个时候，与他们两人交谈。
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对方算在股掌间，阎白的心情就变得格外不好，脸色蓦地沉了下来。
“林珂开口了吗？”
话题转的太快，姜恒有点反应不过来。顿了一会，才摇头。
“她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将岳昱彤安顿好吧。待案子结束以后，将她的尸体，和我找到的骨灰，都交给唐琥吧。”
阎白说着，转身离开。
他轻轻动手，慢慢悠悠的扯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
阳光照耀下的手指，修长白嫩，仿佛本身会发光一般。
姜恒回神，快步追上他的身影，略显烦躁音调，不由自主高了不少。
“为什么，岳昱彤与唐琥有什么关系？”
“岳昱彤曾被林琛强jiān过，当时救下他的人，就是唐琥。唐琥与岳昱彤的合作，一个是为了自己的姐姐，唐芊芊；一个是为了自己。”
姜恒脑子一懵：“什么？”
“岳昱彤被强jiān的事情，应该在三个月前，上学期期末的时候。你忘记学生的证言了吗？”
上学期，在期末的时期，林琛突然改变了对岳昱彤的态度，不说百依百顺吧，在很多的时候，也算是言听计从了。
这在他们的圈子里并不多见。
这样的情况，大约有三个解释吧。真正爱上了，没玩够，或者，有把柄在对方的手上。
第一和第三明显不现实，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第二种了。
两个没有交集的人，要在什么情况下，让另一个人产生兴趣？
很简单——xing。
姜恒面色一变。
“她为什么不报警？”
“我从岳昱彤的成长经历中来看，她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女孩。这件事于她而言，即使是受害者，也是一件极其丢脸的事情。她过度敏感的星河，会让她觉得，报案以后，等于将这件事大白于天下。她会被人嘲笑、嫌恶，在学校里也会呆不下去。为了自己未来的路，她选择了缄默。
所以，她与林琛后面的关系，是扭曲的。她有把柄在林琛手上，这让她不得不与林琛虚与委蛇，而林琛，自以为自己已经将人征服了。用一些类似于自己理解的，‘我喜欢你，所以宠着你’的方式与岳昱彤玩着恋爱游戏。
随着时间的推移，岳昱彤在林琛压迫下，恨意愈发浓烈。这时，只要有人轻轻挑拨一下，岳昱彤就会上钩。林琛还在游戏的情绪中，没有玩够的人，自然愿意在所谓的剧本中演下去。这给了岳昱彤下手的机会。
剩下的事情，便好解决的多。”
阎白的推测，虽然没有多少证据都支撑，听上去，却让人信服。
姜恒嘴动了动，有心想要说点什么反驳，脑子却是一团乱麻，怎么都抓不到逻辑的漏洞。
他踟躇了一会，有些烦躁的说：“你确定岳昱彤是凶手？”
阎白还未回答，他又开口说：“可是没有证据！我们断案，讲的证据，不是臆想！”
阎白听出他口气很不好，大约是因为太长时间没休息了吧。
阎白面无表情的耸耸肩：“找证据，不是以你们的事情吗？”
轻描淡写的口气，像一击重拳狠狠打在姜恒心上，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上不下，一下没收住，猛地咳了起来。
阎白侧眸，见嗯不过一秒，就咳得通红的脸，忍不住轻叹着摇头。
“我想，学校还有那天夜里的视频。而现在，岳昱彤也已经死了，你对林琛家属说什么，对方都不会有异议吧？”
“你这叫什么话呢！你这是让我骗人！”
姜恒缓过劲来，不由愤愤然大声呵斥。
“我们不能因为案子没有进展，就将这件事推到一个死人身上！而且，岳昱彤是在局内突然猝死的，这件事，我们也有责任！我们的宗旨，是要为每一个被害者伸冤，也坚决不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
男人冷凝的脸上满是义愤填膺，看阎白的眼神，就好像他是什么大逆不道的罪人一般。
阎白眨眨眼，嘴角飞快掠过一抹淡笑，脑中不由想到了鹿鸣。
那也是一个正义感爆棚的警察，在阎烈退下后，接管了特殊案件处理组，阎白离开桐城来港城读书的时候，对方还恼怒了一阵，觉得是阎白抛弃了他。
“你这么有心，不如把案子交给他们吧。”
姜恒只见阎白手腕一转，自己眼前晃过一个虚影，好似变魔术一般，一张黑色的，好似名片大小的纸张出现在他的指尖上。
姜恒微怔，眸光一闪，看着他手上的东西，伸手去接的同时，忍不住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阎白没有回答。
他低头一看。“特殊案件处理组”七个大字跃入视线中。
姜恒手一僵，愕然的抬头看向眼前人：“这……”
“我想，你即使没接触，也应该听说过吧？”
阎白面色淡淡的对上他的眼。
短短一瞬间，姜恒脑中闪过千万种想法。
“我知道。局里曾经说过，他们非大案不接手。”
特殊案件处理组，只处理特殊案件，之前他们进修时，曾经听讲师说了几个案子，不外都是连环杀人案、灭门案一类的震惊全国的案子。案子到了他们手上以后，调查过程完全封闭，卷宗由国家直接保管，只有个别高层知道情况。
他真不觉得，这个案子，有必要牵到他们那。
阎白却只略显敷衍的笑了笑。
“你可以打电话试试。哦，报我名字，有惊喜。”
他说罢，不等对方反应，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姜恒愣了好一会，呆回神后，身边只剩下靳睿了。
他长叹了一声，有些颓然的揉了揉脸，“其他人呢？”
“本来就只有我一个人。我让人把死者的尸体送去验尸房了，我要过去了，你要一起吗？”
姜恒想了想，点头。
他需要一个环境，来让自己认真的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了。
什么叫，“提我的名字有惊喜”？
再加上之前阎白对案子的分析，姜恒隐隐有种不可说的感觉。
第一次，他对案子产生了一种不想再继续查下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