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人,只道白水宫是个降妖伏魔的灵异组织,却不知从这里走出过当今的上君和帝后并一位皇妃。白水宫从一开始,就是与皇权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门派。

刺杀杜丞相,本来就是凤初这次下山的主要任务。凤无忧担心凤初不靠谱的脾气,会临时变卦,还是派了师兄来帮她。

凤无忧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她下山来只是为了遇到苏珞。

那天晚上,她独自立于苏珞的窗下,花架拓下月色清霜一般的光,漫天星子,微风徐徐。这是她印象中,最美的一个夏夜。

苏珞仿佛知道她在,推开红木镂花窗,撑着下巴看她。

她朝他走去,寂静午夜,甚至可以听见自己惴惴的心跳声。她甚至不知自己为何会来,他交给她做的事,她竟然搞砸了,她要如何面对他?

“为什么要杀杜丞相?为什么要我去杀他?”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说。却忽然有些羞怯了,转身倚在一棵桂树下,不肯再往前。

他的眸子温润似水,仿佛一池静水,无声地收揽了漫天璀璨的星光。他说:“凤初,我知道这件事一句话跟你说不清楚,但是此时正是我与二哥争夺储位的关键时刻。而杜振言在朝多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他的倾向至关重要,他却一直与二哥走的很近,所以要想争的主动,必须要先除掉他。”

我望向苏陌。苏陌点头表示认可凤初的话:“当今朝堂之上,杜振言是举足轻重的一方势力。其实也谈不上他跟我走的近,只是我们经常有一些事务要共同去办。不过以我的观察,杜振言做人做事极其谨慎,尽量避免陷入势力之争。这也是他能在朝堂之上,长期屹立不倒的重要原因吧!”

“可是,”我顺手托上腮帮,沉吟道:“以我的观察,杜振言虽然精于事故,不轻易搅入储位之争,但是杜佟年轻气盛,便不一定能稳得住气,所以杜家势必早晚要卷入你俩之间。另外,在这个时候,任是谁也不能独立于两方势力之外,独立也是一种对立,结果只能是两方都得罪。”

凤初微醺着又倒了一碗酒,轻轻抿了一口:“颜兮姑娘果然看的明白,若是苏公子早些有你相助,杜家便不会投向苏珞,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我得意的向苏陌示意一下,又讪讪的回道:“过奖过奖,哪里哪里!”

凤初却没有注意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后的兴奋,继续轻叹道:“都怪我那时候年轻,痴情迷了心窍。他的话我都当做最动听的声音,我甚至从没想过为什么会这样,这样下去将如何收场。”

花影婆娑的窗前,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心如电转,忽然想到,他是三殿下,对白水宫对她原来只是利用。念及于此,她转身便走,手中长剑却重重撞到桂树,浅淡月光下,花瓣如雪纷纷而落,香气氤氲。

苏珞的眼神忽然一怔。她回头,隔着满树繁花去看他的眼睛,那眸中忽然弥漫起浓浓的雾气,镜花水月般,深情却不清晰。

在遇见他之间,她不知道一瞬间的对望,可以摧毁十几年来筑起的冰冷心墙。

“初儿。”他的声音犹如梦呓。这两个字,分明蕴满了刻骨的魔力,他忽然扼住她的手腕,像是抓紧了一个易逝的幻象。

她诧异地看着他,下意识地挣了挣。

他这才如梦初醒,松开她,说:“对不起。”眼眸深处,有昭然的痛楚和寂寞。

这时,院前忽然传来有刺客的扰攘声。苏珞轻功绝顶,已经飞身跃上房檐。她愣住片刻,紧随其后。

明亮月光下,依稀可见无数条红线系着数把一尺来长的飞刀,穿梭在众侍卫的包围里。夏末扣动十指,就像在操纵一群嗜杀的人偶。红线仿佛织成一片刀网,笼罩在上空。原来是夏末来苏珞府寻她,却寻不到她的位置,便故意惊动侍卫,引她来寻。

白水宫的人,不但擅长术法,轻功也非常了得。在看到凤初赶来之后,夏末一个纵身,便跃出了包围圈。几个起落之后,她们便把所有的侍卫远远甩在了后边。

“初儿,师傅派我来帮你,你为何没有出手?”夏末瞥她一眼,不屑地挑眉。

她一眼瞪回去,说:“杀一个杜振言,易如反掌,可是我不想让苏珞在那种场合输了比赛。”

“可是就是因为你擅自决定,却让苏公子陷入了更深的危机!”夏末冷哼一声。从来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的夏末,也有情绪不好的时候。其实,这多半是因了她遇到苏珞时花痴的表现。

“父君本来就对我有成见,只是多少而已。但是你们的行动,却让杜振言前后不得,却也达到了我的目的。所以刺杀令就收回吧,我已经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初儿你要留下来帮我!”

他们师兄妹正在拌嘴,苏珞已经赶到。

夏末便背过身去,不再说话。从此,凤初便住在了苏珞府,夏末回白水宫交差。

半个月后,凤初梳着羊角小辫,穿着丫鬟的素雅布衣出现了在杜府。只是思绪还是会飘到那个星光如雨的夜晚,他神色飘忽的叫她一声初儿,以及自顾自地揣测着,她帮他做成这件大事后的心情。

正在愣神之间,管家没好气地吆喝她端一盘新冲的雨前龙井去公子房里。她低眉顺眼的接过来,心想着杜佟还真是会享受,衣食住行,样样都要最好的,可真是不亏了丞相公子的身份。

端着托盘走向门口,却听见房里有两个人的声音,压得极低极低的,似是在说什么极其隐秘的事情。

她刚好走到门边。梨花镂金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袭蓝色锦衣遮目,身上有高贵幽淡的檀香味。

他见了她,似是微微一怔,淡然问道:“你听到什么了?”

她想这种情形当婢女的想必是不该抬头,可这声音虽然听起来平淡无波,她眼角却瞥见他的手腕处脉搏起伏,分明在暗自运功,饱含杀气。

他身后走出一双镶红宝石的砖状锦鞋,正是杜振言。想必方才这父子俩,正在说什么隐秘的事情。她虽说真的没听到,他却未必会相信。

于是她急忙伏下身,单膝跪在地上,说:“奴婢生是丞相府的人,死是丞相府的鬼。无论公子有何差遣,奴婢都自当尽心竭力,襄助公子成就大业。”

杜佟一愣。半晌,伸出食指拈起她的下巴。她不得不抬起头,正对上他狭长美目,琥珀色的眸子中似有美玉流转。

其实与苏珞比起来,杜佟英俊得更阴柔些。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很久很久,忽然笑了,说:“好个机灵的丫头。原本你是必死无疑的。”

她也笑,似是有些后怕。她亦知道,方才无论她回答听到或者没听到,他的掌都会好无预警的劈过来。

当她讨好地递过去一杯雨前龙井的时候,杜佟忽然顺势抓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大而温暖,另一只手已经揽上她的腰,她和他之间只隔着一层衣衫的距离。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身上陌生男子的气息让她心慌,她急忙说:“方才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只是怕你杀我,才那么说的。”

他的唇压过来,口中呼出的热气弥漫在她耳边,他说:“我要你做我的女人。”说着便吻向她的唇,她侧头躲开,几乎是下意识地,狠命推开他,并飞快地扇了他一耳光。

他又笑,邪魅而凉薄。用瘦长手指轻抚脸颊,说:“我给你三天时间。忘记你心里的一切,心甘情愿的留在我身边。”

“记住,只有三天。”

他转过身去,不知为何,她却于刹那之间在他眼中看到一丝受伤的神情。

还记得那日苏珞将她带回府里。苏珞坐在寒玉石座上,昏暗的光线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她知道,他给她的新任务更加艰难。

他的声音温柔而严厉,他要她混进丞相府,想办法接近杜佟。以杜佟影响杜振言,倒向他这边,助他得到储位。

他告诉她,在凤仪楼,他就发现杜佟的眼神一直瞟向楼顶的她。他知道杜佟在那一刻已经喜欢上了她,喜欢上了那个眼珠骨碌碌直转的小姑娘。

她哭了,她说,她喜欢他,才万里迢迢从剑门山来寻他。她不想这样,不想用自己的感情作为交换的法码。

但是她最终还是去了相府,却得到了杜佟如此直白的选择。

我突然发现,凤初的境况竟然与我那么的相似。原来苏珞利用爱慕他的女子,使用美人计,已经不是第一次。

其实,相比较而言,她比我更加可怜。她本来舍弃了爱慕自己的夏末,来寻自己爱慕的苏珞,却被苏珞送给了别人。

虽然我来到苏陌身边说不上愿意,起码与他相处的这些日子里,还是有些好感的,甚至是有了情愫。而凤初在杜佟身边,却谈不上什么感情。以她刚烈如火的性子,只有她认准的人才会倾心,并且一直走到底。

可惜,杜佟终究不是她中意的男子,夏末也不是。那么她是固执的坚持自己的初心,还是被杜佟所屈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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