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慕书斋 > 其他小说 > 杜鹃皇后杜鹃富荣 > 038杜鹃番外篇(二)
日子依旧平平谈谈,杜鹃时常跟着汉子的马车去城送花样,时而跟着那姐妹几人团在一起逗逗乐。

她以为就这样等待着嫁人,生子,或许一辈子也不过如此。

哪只,这天,犹如晴天霹雳。

她看着母亲摆放在桌子上的礼金,她泣不成声,而迎亲的队伍就在门口,她看到了闻讯而来的汉子在人群中瞪着猩红的双眼望着她,她很想就这样不顾一切的跟着那个她心动的男子跑走,哪怕远走他乡,她也愿意。

“杜鹃,银子收了,你已经是富家的人了,这些银子足够我们买回你弟弟……”

杜鹃一怔,迈出去的步子戛然而止,只望着那双急切盼望的双眼,杜鹃抽噎了一下,含泪道,“我嫁!”

被红轿子送走,杜鹃还来不及跟着姐妹打声招呼,翌日晌午,她就被那家人的轿子送到了另外一个村子里。

听轿子外的喜婆一面慢声细语的道,“今个是良辰吉日,富家要把亲事办了。你呀,算是有福气之人呢,富家条件不错,给的礼金有多。丫头,我听说了你的事,那小子家里穷途四壁,能给你什么呢,女人啊,这辈子就要嫁个好男人,不然一辈子受苦的是自己。”

杜鹃埋头,躲在红盖头下偷偷的抹泪。

今个是个良辰吉日,大雁山里不过百来号的乡亲们都聚在一户人家门口看热闹。

随着一道高亮的“礼成”二字而终。

这对新人就要被送进洞房了。

只是,红盖头下的她还不曾见过那个素未蒙面的夫君是何种模样。

不免,杜鹃偷偷的从红盖头下挑起眼皮,多看了一眼还未从对拜礼上站起身的他。

咦?

“咯咯……”

顿时四座皆笑。

杜鹃心惊肉跳。

她心下一惊,啪嗒,泪滴落在了自己红色绣鞋上。

她嫁给了一只大公鸡。

她慌得掀开了红盖头,看清了面前站着的老妇人怀抱着一只咯咯乱叫的大公鸡,头顶上赫然一顶红布,那大公鸡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一顺不顺的看着她。

杜鹃双眼圆睁。

习酒座上观礼的人群死一样的安静。

接着,杜鹃发出凄厉的吼叫,“啊……”

突然,这家的妇人上前,粗手粗脚的将红盖头蒙在了杜鹃的脸上,低声对她耳边说道,“彩礼你家已经收了,现在已经礼成,你就是我家的媳妇,给我老实的进去。”说罢,那妇人对杜鹃嫩白的手腕狠命的捏了一把。

妇人对着自家大儿媳妇使着眼色,她对外面的人群高呼,“礼成,礼成,大家都去喝喜酒,都去喝喜酒。”

杜鹃被人七手八脚的推着往一处走,她如一只失了魂魄的木偶,讷讷的迈着步子。

外面是欢天喜地,房间内却是冷清如寒潭。

道贺声伴着喧嚣的丝竹管乐一直持续到了月上柳稍头才渐渐的结束,杜鹃的泪水打湿了红色的盖头和身上喜庆的红裙,她攥着红色被子将自己团团围住。

无声的泪水依旧簌簌的流淌着,她突然蹬了脚上的红色绣花鞋,赤脚跑到门前。她要跑,礼钱可以退了,人也可以退了,唯独这辈子幸福是退不得的,她只能逃。

却在她徒劳的拉动几下门栓后,颓然的靠在门板上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彼时她才放生大哭,被人反锁在房间内,窗子也封的严严实实,这家人早有预谋。

可……

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娘家远在几里之外,如今要她如何是好?

看着房间内的陈设,雪红的颜色在此时看来是这样的刺目,杜鹃闷闷的哭了许久,心底还是如被人用拳堵住了一般。

外头恢复了平静后,一路听到一个女人匆匆的脚步声,随手晃了两下门外的门栓,见依旧完好无损,那妇人高声道,“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付家的媳妇,我可告诉你,我的儿子可都是沙场上杀敌的大英雄,你嫁过来又不会亏待了你,只不过我那儿子暂时回不来而已,不要在那里哭哭啼啼惹的全家晦气,你呢,就在这间房里里安生的呆着,什么时候我那儿子回来了,你们再圆房。”

杜鹃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踮着脚从门缝向外张望,低声道,“若是不回来,你可要困我一辈子?”

那妇人突然尖利嗓音骂道,“哎呦,你这个死丫头,咒我儿子早死不成?行,你就在里头呆着吧,我们付家不差你这一口饭吃,门口的野狗都你吃的多,养你一个不多,就困你一辈子了。”

那妇人一路走着,仍是一路骂骂咧咧,杜鹃这句话可把她气的不轻。

杜鹃透过门缝看着外面,一路的红灯高高悬挂,枝头上的红绸在夜风下翩翩起舞,落了一地的爆竹碎末正被另一个年轻的妇人小心翼翼的清扫着。

杜鹃眉头微蹙,想着总要试一试,于是乎,她低声唤道,“哎,那位大姐?”

张氏闻声,小跑着过来,对着她做着噤声的动作,“嘘!小声着点,娘会听到。”

杜鹃狐疑的看着她,恍然,付家有两子,长子富贵,早在他被征兵之前已经娶亲,这位想必就是富贵的媳妇,也就是她的大嫂。

杜鹃紧紧的贴近门框,对着张氏小声道,“大嫂,你能放我出去么?”

张氏模样不俊,倒是生了一副令人极易亲近的神情,她透过细细的门缝对着杜鹃轻轻摇头,“放了你,我可就要挨打了,娘会打人,你就在里面待上几天,你不想跑了,娘就会放你出来,放心,明个一早我来给你送饭。”

杜鹃鼻子一酸,又要哭出声来。

她颓然坐在地上,看着张氏一点点走远,最后将红色的爆竹渣子清扫完,红灯也一盏盏的黯淡了,只有天边悬挂的那一轮孤零零的月,仿若现在的她。

哭了半宿,她起身,自己在桌案上斟满了凉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可如今,她的夫只是那只不会下蛋的大公鸡,她的夫未曾见,她的夫生死未卜,若真的一命呜呼,她就只能这样守着青天白日和空气为复。

喝完凉茶,杜鹃起身走到床榻边,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撕裂了床榻上的红绸花,撕裂了身上的红嫁衣,撕裂了床榻上的红鸳鸯。

一根根碎裂的布条,一点点的便知成结,这一生不能为幸福顽抗,她杜鹃又为何苟活在世上。她再一次抹掉脸上的泪水,这是这一生最后一次不争气的哭泣了,红绳抛出缠绕在房梁上。

她对着外面漆黑的世界,道一声“别了娘亲,还有她从未见过的弟弟,别了。”

脖颈勒紧,呼吸渐渐的从胸腔中掏出,脑袋嗡鸣,神智不清。

她仿佛回到了未出嫁前的那些青葱,身边是欢快的笑声,有好姐妹的欢笑,有娘亲的慈爱笑容,有她喜欢的那个他的傻傻模样。

“你等着,过了今年我家就攒够了钱,到时候我跟我爹去你家里提亲,你不能反悔,嘿嘿。”他傻傻的笑着,不自然的伸手抓抓后脑,等待着她的回答。

杜鹃娇笑一声,低头羞赧了脸颊,身后是好姐妹的欢闹,推搡着她。

“你可不能反悔。”他又憨厚的重复道。

杜鹃抿抿嘴,红着脸还是倔强的抬头看着他,最后在一片欢闹声中重重点头,“好。”

杜鹃欢喜的跑回家中,将事情告诉了娘亲,娘亲却看着面前摆放的红色礼包哭红了眼,杜鹃心中一跳,“娘,是谁,是谁,送回去,我不嫁,我有喜欢的人。”

娘亲放下了手中被泪水打湿的绣花样,拉过杜鹃的手,“杜鹃,家里只有你和我靠着绣花赚点铜板,没了挣钱的男子汉,这个家怎么活啊?你的弟弟从小被你爹卖了送人,有了这些钱,就能把你弟弟赎回来,杜鹃那家是户好人家,家里殷实,嫁过去保准你不会吃苦。”

杜鹃抬头,看着祈求她的娘亲,她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哭了整整一夜,天蒙蒙亮打好了背包,可转身的那一刻她又看见了娘亲苍老的模样,她只批了一件满是补丁的花布衫,佝偻着腰身,皱着一张满是担忧的脸,至此,杜鹃扔了手里的背包,哭着道,“娘,我嫁。”

伴随着耳畔聒噪不停的声响,杜鹃从百转九门关走了一遭回到了眼前。

还是那间房间,睁开眼她还能看得见挂在房梁上的红绳带,面前是大嫂关切的眼神,还有一旁婆婆鄙夷的冷漠面庞。

“死不了,你就给我活着,晦气,走了走了,死老头子你还在这里蹲着做什么,回屋睡觉去。”

两人走远,大嫂递过来一碗清水,面上还挂着紧张而恐惧的泪痕,“哎,喝口水吧,为什么想不开呢,日子还长着呢,这场仗打了三年多,快结束了,听说新皇很会用兵,等老二富荣回来了,你们小两口的日子不就好了么?”

杜鹃抬手推开水碗,摇摇头,脖子处火辣辣的疼痛,似乎被人生拉硬拽要把脖子从身体上拔下来一般的疼痛,喉咙火烧的叫她说不出话来。

大嫂看看她,替她掖好被角,轻声道,“战乱,男丁都去了沙场,我们女子只能守住家,你们的亲事早就定下了,收了礼钱,聘礼一收,就是成了我们的媳妇,不管你拜堂的是谁,你都是这家的媳妇,死了,你的魂也是这家的。”

她干哑着喉咙问“他长得什么样?”

她嫂子想了想,拉过她身旁五岁的儿子,“那兄弟两人差了一岁,模样差不多,瞧,这孩子就跟我家那口子长得像的很咯。”

她拉住那孩子,一面哭着,一面看着,看着,泪水顺着脸颊簌簌而下。

大嫂又道,“日子还要过,三年没有消息了,可也是好消息不是,哪天若不是他人回来了,那都是和坏消息。”

杜鹃又岂会不知,他的爹爹不就是被人砍死在边关了么!她时常想,赚了钱,赎回弟弟,爹爹已经死了,一家人还得过日子,可她没想过,自己会嫁人,竟然这样可以赎回弟弟。

“大嫂,边关的仗很快结束了么?”

大嫂点点头,“快了,这样想,日子就过得快了,说不准哪天天一亮,你睁开眼,就瞧见了。”

杜鹃忍着泪水,微微点头,喃喃道,“快回来了,快回来了”。还不忘看看那五岁的娃娃。

可日子是漫长的。

度日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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