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雾雨指导员，请多多指教了！”
面前名为纪花由乃的少女是这么说的，洋溢着笑容在灯火的照耀下笑着。
是这种程度的失去记忆么。
但这关我什么事？
深吸了一口气，我闭上了眼睛。而一旦闭上眼睛，那右手处传来的鼓鼓阵痛便让我回忆起当初的那一幕，随着那血暗的妖刀挥砍而下断开的右手，以及我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璃。
你听得到么......
......
......
没有回应，从苏醒到现在，自发现我的右手被医师不知道用什么接上之后，除了那条十分明显的拼接疤痕以及从右手穿着身体的阵痛与空虚感，我根本无从感知到璃的气息。
占据了我灵魂份额——右手的璃被医师如此粗暴地切割而出，并在利用完璃的力量之后将其还给了我，但那契约与灵魂上的损失不可能因为右手的复原而恢复。
我，无法和璃沟通了。
如果不是那残损不堪的契约还在我的意志世界当中储存着，或许我早就认为璃已经不在了吧。
虽然，现在和不在也没什么差了。
“抱我。”
她是这么说的，在太刀挥下的最后一刻如此说道，破天荒地在我的意志世界当中说着，就如同数十天前，或许也是数万年前，在黄昏之光的残霞之下对我诉说的那般。
美得不可一方，却又透露着无奈与凄凉。
我没有去回应，不敢去回应，也没有时间去回应。
从那妖刀斩下的那一刻，她就几乎和我断开了联系，所幸的是......还有那么一丝机会。
不是不可以复原。
——灵魂的伤势并不是不可以复原。
正如在黄昏之光我的遭遇那般，藤原妹红能够轻而易举地将我从死神的镰刀下抢回来，那么我也可以。
她是第七次任务，她已经能做到如此境地，那我又有什么理由做不到？
此刻，我深深的知道——我活下去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雾雨？”
就在我闭眼深思之时，来自预备调查员的问候就这么突兀地响起，话音间带着点怯懦与期待。
“？”我睁开眼，只是冷静地看着她。
我已经不欠她什么了，真的不欠了。
纪花由乃，被我指导又怎样？
我与之非亲非故，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经尽到了最大的份了，正如锐林对待我那般——能救救，不救拉倒。
“那个，请多多指教？”她伸出了手，那经过清洗而又变得白湛的素手吹弹可破，先前那死人霉斑块已然不翼而飞。
虽说医师走出前已经说过会有后遗症，但没想到这后遗症这么严重。
真是失忆得够彻底的，纪花由乃。
就让我再试探试探吧。
“你......好记得六年前的事情么？”
眼前的少女一愣，随后冥思苦想了好一阵，皱着眉头道：“不记得了。”
话罢，她又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说：
“雾雨知道由乃以前的事情么？”
知道，而且还知道更多的。
关于你的......里人格。
“不知道。”但这又关我什么事。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纪花由乃，比之一个整体想杀人的里人格纪花由乃要好上不止数倍。
“那......由乃是怎么和雾雨认识的？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呢，嘿嘿嘿。”她说着傻傻地笑了起来，略带尴尬地看着我，话匣子突然就放开了：“雾雨的话，为什么要整天愁眉苦脸啊？明明笑起来更好看的说。
噗嗤！
我为什么整天愁眉苦脸？
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失去记忆的少女问候下，我的心中顿感阵阵的快意与痛恨，两股情绪交织在一块，令我不由捂住了脸，低声笑了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呵......”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愁眉苦脸？
如果我说这是你害的，你又会怎么想。
会一脸惊恐地道歉，还是充满了负罪感然后一个劲地讨好我？
我很期待啊，纪花由乃......
“没什么。”在少女那无助的表情下我止住了笑声，踉跄着站起了身俯视着少女：“我们该执行调查员任务了。”
“呃、是！”
少女一愣，随后一个激灵赶忙站了起来，只是刚从死线上救回来，过程中由于身子骨还很虚弱，顿时一个踉跄就要摔倒，慌乱地挥舞着手想要抓住什么，那黯淡的双眸也在瞬间如看到救星般地盯着我。
然后，我后退了一步。
噗通！
“啊啊啊......痛痛痛！！”少女直接就这么将那桌子打翻，上面的烛火就这么倾倒在她的手背上，再烛出一个红印的时候直接就熄灭了，屋子顿时失去了唯一的光源，只剩下黑暗当中从远处门缝传来的丝丝昏暗光线。
“站起来。”
没有理会纪花由乃如何喊疼，我只是直接越过他，驱使着倍感空虚的身体朝那扇红木门走去。
这是后遗症，不返回根源世界的话，怕是无法修复了。
“等、等等我！”
在身后少女响起的慌乱声音中，我抬起左手推开了那扇红木门，直接往外头走去，步入那又变得寂静的商业街当中。
冷然地走上商业街之上，我的后头传来了少女较为遥远的声音：“雾、雾雨！”，随后就是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响起，气喘吁吁的预备调查员跟上了我的脚步。
“我们、我们去呼......我们去哪啊？”纪花由乃努力平息着喘息，和我边走边问。
“平城京。”
只是单单地丢出这三个字，我就拔起腿加快了脚步直往村外走，留下原地愣住的少女。
随后，少女那惊人的嗓音顿时将整条街都给说活了——“平平平平城京？！！！”“为什么要去平城京啊？！路上好远啊！”
在震惊之后，少女赶忙跟上了我，照着我面头就直问，似乎对于要前往平城京很不可思议一般。
毕竟是失去记忆只剩下常识的普通人，除了被我灌注了调查员知识之外就是一个身体特殊的少女，会这么诧异也很正常。
但正因为是一张白纸，才是最好教的。
“医师给了我一张前往平城京的地图。”用璃的力量交换而来的报酬之一。
“医师又是谁？”
“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如果我们想要完成调查员任务，我们就必须去平城京，你懂我意思么？”冷眼撇了一眼少女，我冷着声说道。
我必须营造类似于锐林的形象，才能进行我接下来的计划。
是的，计划。
我已经很难再进行战斗了。
——那股潜藏在我体内的诡异阴寒气息已经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而失去了璃而造成的雾符和灵魂程度的缺失，将我的武力值直接打到了史上最低的一个程度。如果排除能力的运用单轮对拼的话，恐怕就连染红原时的我都可以用魔炮逼得我走投无路。
我必须培养她，让她帮助我战斗。
用她那本就已经打开的基因锁，用她那特殊的身体，用那惊天的杀意天赋加上我的亲身自导，去培养一个不弱于武士的战士。
我可以办到的，我相信自己——对于如何透支身体和生命本源进行战斗，我十分在行。
而完成调查员任务之后调查员就能修复伤势，到时候无论多严重的伤势或者暗伤，都可以直接被恢复。
虽然，哪怕没有修复伤势的“福利”，我也一定会这么做。
“呃......好的。”少女傻笑着，似乎认为这种方式能够让我不太生气。
但我根本就没生你气，纪花由乃。
我只是在利用你罢了，付出足够筹码的利用。
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用左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纸质的卷轴抛给纪花由乃。
“打开它。”
“然后呢？”少女这么办了，将卷轴打开摆在我面前。
“看这里。”而在那卷轴之上，最显眼的莫过于一个被我指出的用红色颜料圈起来的圆圈。
——那是我和纪花由乃所在的方位。
而在那位于地图左下角的圆圈之外，一条同样用红色颜料勾划的细线扭曲八歪地延伸出去，如同蛇形般饶了好几圈来到地图右上角的一个双圆圈上，那代表着平城京，而在那潦草的地图上则还有这许多画着红叉的方位，有的还和那条路挨得挺近。
“这是地图......”
在当时，苏醒后的我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医师的嘶哑声音，在黑暗的笼罩当中他递给了我这卷地图。
“平城京？”我问，挣扎着打开地图，便看到上面的红圈与繁多的红叉。
“那些画叉的地方，想办法绕开它们。”
“有鬼神么......”诚然，在当时我仍有些痛恨医师，但更多的是对他守约的庆幸，将我右手和几乎失去自我存在的璃换回来的庆幸。
“不止。”他如行尸般亡语着，随后干枯的手指着角落的纪花由乃，缓缓道：“人......我已经帮你救过来了，只是......”
他斟酌了片刻，那浑浊的眼珠子直愣愣地看着我。
“出了点小状况。”
“小状况？”
“她......变成了尸姬......”
当时的我心中并没有多大的波澜，有的只是些许的感慨——“哦，这样啊。”
而在我询问尸姬和普通人有何区别，想要和我印象中的尸姬对比之时，医师的一番话让我有些发愣。
排除那理所应当的身体素质增强，已经算作有着人性的尸体之外，医师还用着一股莫测的语气说道：
“因为是用你的身体，所以......她会比较亲近你，不过......这是好事。”他说着，随后阴森森地笑了起来，消失在黑暗当中。
比较亲近？
我看她根本就没把我当外人吧。
“我们就是要顺着这条路，尽量地避开这些红叉的地方，前往平城京对吧？”少女揣摩着，那副模样完全不似一位已然失去生命，只保留了意识的尸姬。
她迟早会发现的。
发现自己已经不是活人了。
但尸姬比活人更加强，极限也比普通人还要遥远，这是好事。
只要能接受的话。
“嗯。”淡淡地应了一声，我示意纪花由乃收齐卷轴，和她正式走出了村子。
“纪花。”
“叫我由乃就可以了。”尸姬少女笑着抬起头，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和“亲近”的人待在一块，论谁心情都会很不错。
“由乃，你想学点东西吗。”我问着，却是开始了我计划的第一步，让纪花由乃成为一名合格战士的第一步。
我不怕她不上钩。
“当然！”少女飞快地答应道，完全没有丝毫的考虑。
因为她是尸姬，她肯听我话。
不过，还真是神奇啊，能够正常呼吸，体温还很正常的尸姬。
心中感叹着医师的手笔，我从怀中掏出那张淡蓝色的五芒星灵符：“拿着。”
“这张符有什么用吗？”
尸姬少女接过那张灵符，好奇地问道。
“是你要学的东西。”默然说道，我抓起由乃抓着灵符的手，将其紧紧握住。
“......你要干什么？”由乃的脸稍微有些红，询问间有些期待，有些兴奋。
“当然是......教你了。”
我缓缓说道，随后话音直接一转，握紧由乃的左手顿时发力，催动着残余的精神力去激发由乃手中的灵符。
呼呼呼！在精神力的刺激下，被由乃抓住的灵符顿时挥发出耀眼的光辉，在我精神力的作用下缓缓地融化，其灵符身上的淡蓝底色逐渐地褪为了一片苍白，而那刻画在其上的五芒星却就这么脱落下来，像是烙铁一样，在少女痛苦的闷哼声中缓缓地印在她的掌心中。
“痛吗。”伴随着本就稀少的精神力被消耗，我冷声问着愈发痛苦的少女。
“嗯......好、好痛呃啊......”
少女点着头，那普通人所无法承受的疼痛令她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掉，却在我左手的禁锢下无法挣脱开来，只得颤抖着身子直直地望着我，表情即委屈又坚定。
“由乃......由乃会坚持下去的。”
医师，你帮了我一个大忙。
“你要记住。”加大了最后一把劲，我催动着精神力刺激着那张灵符，让其在灵光当中化作了一团苍色的火焰打在由乃的掌心上，那非人的疼痛登时让她浑身一震，有了休克的倾向。
“我、我.....由乃会、会记住......”
那股我无法理解的亲切感驱动着少女坚持着，在呼吸断断续续的情况下也坚持着。
“调查员不该如此软弱。”